这话,分明就钉死了是她害死的宋姣。
宋琦气不过,瞪向梁老太太,“你儿媳妇是我姐姐,我能在她跟前开什么过分的玩笑?倒是后来早产的时候,你们梁家为什么没能把人保住?”
贼喊捉贼,梁老太太真是服了!
她一脸坦荡,“我今日既然敢来,就敢给你们宋家一个交代,不过在此之前,我也要为我们梁家讨个说法,二姑娘明知我儿媳妇大着肚子就快临盆了,还三天两头地跑去烦她,其他的我不跟你计较,你今儿只要把最后一天开的玩笑一字不漏说出来,就算是对我梁家有个交代,我也不指责你,往后见了你,我就当不认识,绕道便是!”
宋琦死死咬着唇角。
谢姑妈和谢峰的母亲杨氏都在,她怎么敢说?她怎么能说!
赵寻音瞧着宋琦的反应,眼眸微闪。
温婉也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那段日子,谢家刚好在求娶宋琦,宋琦闹得很厉害,婆婆都说了,她去梁家一定是为了请姣姣帮她求情。
姣姣是个聪明孩子,她深知宋琦的两面三刀,绝对不可能轻易点头答应。
按照宋琦的性子,达不到目的就会放狠话。
那么,到底是怎样的狠话,能把姣姣气到早产呢?
宋琦的性子实在是太多变了,温婉目前没办法猜出什么来,不过看梁老太太一副坦荡荡的模样,显然是笃定了宋琦那个所谓的“玩笑”很致命。
思及此,温婉一颗心往下沉了沉,既希望宋琦能说出来真相大白,又怕真的说出来,会把婆婆气个好歹。
宋婆子脸色很不好看,一半是因为宋琦,另一半则是因为梁家。
宋琦那句话没说错,早产是她引起的,难产却是梁家的责任。
也怪她之前满心都是对宋琦的怒火,竟忘了还有这茬。
梁老太太见宋琦不肯言语,她没有再继续为难小辈,横竖话已经放出来了,宋家但凡讲点儿道理,都该自己逼问出来,倘若宋家想包庇宋琦,他们梁家势微,那也只能认栽。
瞧着宋婆子脸色黑沉,梁老太太道:“二姑娘说的没错,难产时,梁家应该尽全力去保,当时稳婆也确实问了我保大保小,我选择了保大。”
天知道她比谁都想要个孙子,可是宋府权势太大了,宋姣是他们家出来的姑娘,一旦死在梁家,骏哥儿便是有一百条命都不够填,所以当时,她果断选择了保大,保住宋姣,只要大的还在,将来总还有机会再怀上,可谁想……
宋琦呵呵两声,“你说保大就保大?如今我姐姐死了,反正死无对证,说什么都是你有理!”
梁老太太并不畏惧宋琦的这些话语,“一人做事一人当,保大保小的事,当时在场的所有稳婆和你们家过去的陪嫁丫鬟云朵都可以作证。”
宋琦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点,“稳婆是你们家请的,你花点钱就能收买,还有云朵那个小贱人,平日里看我姐夫的眼神就不对劲,只怕肖想的不是一日两日,如今我姐姐死了,她怎么也能混个姨娘身份,有这层好处在,能不帮你撒谎?”
听得这话,梁老太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其他人不明白她在笑什么,宋琦却被这笑声惊得心头一凛,手指紧张得一根根蜷缩起来。
随即,听得梁老太太不紧不慢道:“当日骏哥儿媳妇难产,我们还请了城西的李老太医,你们家要是觉得不信我说的,请他老人家来一问便知,他全程都在产房里,稳婆问保大保小的时候,他也听着的。”
一听到有李太医作证,宋琦眼前一黑,脸色就变了。
李太医当年为三婶婶治过嗓子,柒宝病重的时候,请的也是他。
李太医为人秉性如何,宋家人太熟悉了,有他作证,谁还敢提出半句质疑?
宋琦悄悄抬眼去看宋婆子,果然见奶奶的脸色愈发难看。
她心慌得不行,整个人抖若筛糠。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温婉开口问:“既然是保大,最后怎么还一尸两命了?”
梁老太太道:“郡主年轻,又两胎都生产顺利,想是没得见过妇人难产,一旦保大,就得把小的剪碎,一块一块滑出来,但凡当娘的,谁能受得住这般锥心之痛?我那儿媳妇便是如此,眼睁睁看着在娘胎里待了八个月的孩子被一把剪刀大卸八块,悲痛欲绝之下,跟着去了。”
梁老太太话音落下,整个院子里陷入沉寂。
温婉脸色发白,呼吸有些急促。
她以前有所耳闻保大的做法,只不过因着自己生产还算顺利,觉得那种情况距离自己太远,并不能感同身受,可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家人身上,那大的还是她娇养了几年的女孩,她听着便觉得好似被挖了心刮了骨,眼泪夺眶而出。
赵寻音忙从座椅上起来扶住温婉,知道她难受,这种时候说些让人看开的话并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只轻轻把女儿搂在怀里,低声道:“想哭便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温婉尽量地想去控制情绪,然而嘴唇还是颤抖的,仿佛能看到宋姣临死前那伤心无助到绝望的模样。
梁老太太的声音还在继续,“没能保住儿媳妇,梁家确实有过错,但在那样的情况下,我这个当婆婆的,自认为已经做到极致,最终没能留住她,只能是梁家与她无缘。”
“什么无缘?”云霞被大姑娘的死因惹得眼泪连连,“要不是二姑娘跑去刺激她,大姑娘怎么会早产,怎么会伤心到气绝身亡?”
话题又绕到宋琦身上。
宋琦早就被梁老太太的话吓傻了,什么难产,什么保大要把孩子剪碎,光是听着,她脑海里就浮现了一幕一幕的血腥画面,原来姐姐是这么死的,她在九泉之下,一定恨死自己了吧?
恐惧在全身蔓延,宋琦害怕地哭了起来,她看向宋婆子,“奶奶,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只是开玩笑,我没想到姐姐会当真,会气到早产,我,我只是……”
梁老太太脸上的冷色转为悲,“你可知因为你的一句玩笑,毁了我儿媳和未出世的小孙孙,也毁了我儿子,他已经很多天不曾去翰林院了,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们宋家没了女儿要讨说法,我死了儿媳死了孙子,儿子变成这样,我向谁讨说法去?谁能给我个交代?”
说着,眼泪就哗哗落下来,越发惹得丫鬟们低声哭泣。
杨氏早就哭了,只是不敢发出声音。
谢姑妈的眼眶也有些红,她倒是想一脚踹死这个贱蹄子,可惜这是宋家的事,轮不上自己插手。
宋婆子沉沉吸了口气,吩咐云霞,“去把鞭子找来。”
云霞哭声一顿,“老太太?”
“还不快去!”
云霞不敢耽误,急急忙忙往外跑。
宋婆子瞧宋琦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具尸体,“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说了什么?”
听到宋婆子让云霞去拿鞭子,宋琦顿时感到五雷轰顶,她很明白,再不说,今日就得被活活打死,抖了抖身子,宋琦颤着嘴皮道:“我去求姐姐,让她来奶奶跟前求情,不要让我嫁给谢峰,姐姐不答应,我一气之下就说,我宁愿给姐夫做妾,也不嫁给谢峰。”
谢姑妈气得浑身发抖,再顾不得那么多人在场,当即破口大骂,“不要脸皮的小贱人!”
她说呢,之前就吵着闹着不肯嫁的人,宋姣死后跑到谢家就各种乐意了,原来是想寻个盾牌挡箭。
把他们谢家当成什么了!
杨氏先前还哭着,听完之后脸色一下变了,眼神恨恨的。
宋婆子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等云霞把鞭子取来,她勒令了谁敢拦就把谁一块打死,随后撑着病体站起来,长鞭毫不留情地落在宋琦脊背上。
宋琦被绑着双手,又是跪在地上,没法儿躲,惨痛地嚎叫声响彻院落,不多时,后背就被打开了花,鲜血从衣衫里冒出来。
宋婆子突然仰天大笑,“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话音落下,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