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虽然无法确定沈秉懿到底是不是另一个名色指挥,但这老儿能帮助王恭妃和朱常洛出宫来见李秘,足见他有着不小的手腕。br>
念及此处,李秘也不管沈秉懿,而是朝王恭妃问道:“恭妃娘娘心意是否还在?”
王恭妃闻言,也是浑身一紧,她自然知道李秘所谓心意到底指的是什么,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家儿子能过得好。
朱常洛若是无法成为国储,便是做个平民百姓都是奢望,以郑贵妃的手段,朱常洵真要成了皇太子,朱常洛绝不会有好日子过,所以这皇太子是不争也得争的!
王恭妃抬起头来,朝李秘道:“虽然有些艰难,但事在人为,李大人已经开了一个好头,我母子二人如何都要走下去了!”
李秘这才点头道:“好!也不枉我辛苦一场,眼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咱们不如来招险棋,不过怕恭妃娘娘和皇子殿下……”
王恭妃本以为李秘已经没了法子,毕竟连官身都被剥夺了,可没想到李秘竟然还有计策,顿时大喜道:“李大人且教教妾身!”
李秘此时才看了看沈秉懿这老人,而后压低声音道:“破题的关键在一个人身,那便是朝鲜使节团的光海君!”
“光海君?他能做什么?”王恭妃还没反应过来,沈秉懿已经微微睁开双眸,朝李秘质疑道:“李大人,没有圣准允,私下接触外使,那可是大忌……”
李秘却是笑了笑,朝沈秉懿道:“私下接触自然是大忌,可殿下毕竟是住在宫里的,若无意撞见,又不知身份,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说几句话,那也是人之常情吧?”
沈秉懿也点了点头,可终究是看不出李秘的用意,便朝李秘问道:“这光海君自身难保,朝鲜还等着咱们大明的军队去救援,圣对这个光海君也不是很喜欢,所以迟迟没有赐予他王世子的封号,他又能有何用?”
李秘看了看王恭妃,又看了看朱常洛,而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光海君最大的作用,便是咱们殿下大那么三两岁啊……”
此时内向的朱常洛也开了窍一般,朝李秘问道:“李大人……那……那我该怎么做?”
李秘见得朱常洛第一回这般主动,也很是欣慰,朝他笑道:“殿下见着那光海君,便知道该如何做了……”
朱常洛也是一头雾水,不过李秘既然这么说了,想来该是与光海君有甚么交待吧,毕竟李秘对贞慎翁主有恩,整个朝鲜使节团都应该感谢李秘,光海君给朱常洛说几句好话也是应当的,虽然他的好话并没甚么卵用。
三人也是将信将疑,王恭妃又朝李秘问道:“我皇儿在宫,那光海君又未蒙宣召,如何能无意撞见?”
李秘胸有成竹地笑道:“我大明即将发兵,圣必然会宣召光海君,以作回复,所以娘娘并不需要担心。”
“至于光海君何时会被宣召,殿下又如何能无意撞见光海君,想来沈老先生应该是有办法的。”
李秘如此一说,往沈秉懿那边看去,后者也是点了点头,朝李秘道:“这个倒是不难,只是事关殿下前途,李大人可有把握?”
李秘沉思了片刻,才朝沈秉懿道:“说实话,能不能成,我也没底,敢不敢做,便看娘娘和殿下如何权衡了……”
王恭妃听得李秘这般说,难免有些迟疑,朝李秘道:“李大人以为有几成把握?”
李秘伸出手掌来翻了一翻,王恭妃也是皱了眉头:“只有五成么……”
然而朱常洛却突然抬起头来,仿佛有生以来第一次站直了腰杆,朝王恭妃道:“娘亲,孩儿相信李大人,孩儿想……想试试!”
若朱常洛一直这么内向孤僻,倒叫李秘有些失望,要知道,这是未来的一月天子,虽然在位时间短到能破纪录,但台之后便雷厉风行,实施了不少英明的政策,若不是暴毙,该是有不小成的。
所以眼下朱常洛做出如此表态,也让李秘感到非常的满意,王恭妃也终于咬了咬牙,看向沈秉懿,而后决定道:“既是如此,那咱们便试一试!”
沈秉懿虽然仍旧有些担忧,但王恭妃都这么说了,他也算是答应下来,朝王恭妃道。
“咱们不能耽搁太久,且先回宫再计较吧。”
王恭妃听得提醒,也帮着朱常洛将面纱都罩起来,却是有些不舍,沈秉懿知道她与李秘还有话说,便主动拉着朱常洛先走了出去。
这一老一小出去之后,房间里头便只剩下王恭妃和李秘,这位恭妃娘娘倒是羞涩起来。
她与朱翊钧并无半点情意,朱翊钧是一时冲动才临幸了她,结果怀了朱常洛,为了保住这个孩子,王恭妃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若不是李太后出面,这孩子只怕早死了,她也活不到现在。
而朱翊钧一直不愿意承认她母子俩的地位,甚至厌恶王恭妃,认为王恭妃是他这一辈子的耻辱。
可李秘却不同,他是个外臣,但却处处关照王恭妃和朱常洛,王恭妃冰冷了多年的那颗粉色心,也终于是温暖且骚动起来。
李秘见得王恭妃那炽烈的眸光,便知她心意,可李秘知道,这种事情是如何都沾碰不得的,况且他对王恭妃从来没有私心,一切都是为了塑造朱常洛罢了,所以王恭妃还没开口,李秘便抢先道。
“娘娘,若光海君与殿下相见了,记得派人过来与我说一声,殿下这厢不消提醒,但有些话却必须提前跟光海君说清楚的,还有,这北京城里人多眼杂,娘娘还是不要出宫,有甚么事让沈老先生过来一趟好,若让人见着,只怕也是不好……”
王恭妃听闻李秘这一顿抢白,眼眸之那股期待也渐渐冷却下来,变成了幽怨,便是李秘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然而王恭妃却很快收拾了心情,朝李秘笑了笑道:“李大人的心思,妾身明白,大人放心,妾身不会坏事的。”
如此说完,王恭妃的笑容也越发苦涩,向李秘道了个福,便转身离开了。
王恭妃回到皇宫之后,也是心神不宁,便朝儿子问道:“沛儿,你真打算自己去做这个事么?”
朱常洛虽然沉默寡言,可母亲是他唯一的依靠,对母亲他也是知无不言,此时便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娘亲,李大人确实是个热心人,但他毕竟也是朝臣,朝臣有朝臣的考虑,咱们却也要有自己的打算,有些事情终究是需要自己去争取,若甚么都是李大人给我争来的,那还是我的么?”
王恭妃听得此言,也是心头一紧,仿佛第一天认识自家儿子一般,她也希望儿子能够当皇太子,有朝一日能够当帝国皇帝,可她从不认为生性懦弱沉默的儿子,有当皇帝的潜质或者能力,直到她今日听到儿子这番话!
朱翊钧自然也不会知道,内敛孤僻的朱常洛,竟然也会有这么大的野心,当他冷静下来之后,李秘在朝堂的表现,不再让他愤怒,而是让他心乱如麻。
在刚才,他又得了线报,光海君入宫来求见,他自然是回绝了的,可光海君出宫之时,却与皇子朱常洛无意撞见,两人还有过一番对谈,这让他更加心乱了!
其实儿子到底是儿子,毕竟是自己的骨血,朱翊钧对朱常洛也说不甚么厌恶,只是相较之下,他更喜欢朱常洵罢了,归根到底,这份冷淡,还要归咎到王恭妃的身。
不过经过了几次事情,包括自己病重,包括李敬妃生产,王恭妃已经让他有所改观。
可这才刚刚缓和了关系,朱常洛竟然又私自接触外使,朱翊钧难免要骂一声烂泥扶不墙!
“田义,给我说说,那逆子与光海君都说了些甚么,却是不可漏过半个字!”
田义心也是暗自摇头,在他看来,无论是朱常洛还是朱常洵,都是朱翊钧的儿子,谁位他都支持,他也从来不阻拦朝臣们支持皇子,他不像王安那样,与官一个想法,认为该遵循正统。
在他田义看来,这天下乃是皇家的天下,而不是朝臣的天下,他只是忠于皇家罢了。
所以他不会阻止李秘帮助王恭妃母子,自然也不会反对郑承恩等国亲们支持朱常洵,当然了,双方若有些甚么猫腻,他也不会帮着隐瞒。
于是他便将一五一十告诉了朱翊钧。
“万岁爷,那光海君与大殿下也只是差个三四岁,可见着大殿下,光海君到底有些托大,两人似乎吵了几句,奴婢也没见过大殿下会发火,据那些奴婢说,是大殿下打了光海君一个耳光……”
朱翊钧也不由愕然,他本还怒气冲冲,可听得这事儿,内心之的怒气竟是消除了,连他自己都感到很怪!
“我儿为何会打光海君耳光?”田义听得朱翊钧改了称呼,心里也有些好笑,不过面却没甚么表情,摇了摇头道。
“因着事发突然,奴婢们也没听见他们争吵些甚么……”
朱翊钧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而后又朝田义道:“去把光海君宣进宫里来,朕亲自问问他。”
事关皇子,田义也不敢耽搁,匆匆出了宫,便往国宾馆这边过来,然而刚刚进门,便看到李秘从里头走出来!
田义对李秘打一开始没太多好感,不过后来共事了几回,对李秘倒是已经改观,他这个人是这样,开始越是不认可,一旦认可之后,会越亲近。
不过李秘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在国宾馆,难免有些凑巧,除了礼部官员,试问哪个朝臣敢私自接触外使?更何况李秘已经让皇罢黜了,这更加不妥了!
田义便皱起眉头问道:“李大人这又是干甚么?”
李秘见得田义,也没甚么好脸色,朝田义道:“皇罢了李某的官,大理寺也住不得了,打算着回苏州去,听说沈大宗伯要过来办事,便央着沈宗伯带我过来,给贞慎翁主道别一句罢了,还能干甚么!”
田义任何人都清楚李秘的功劳有多大,如果有人能够完全理解和体谅李秘的委屈,那这个人必定是他田义,听得李秘牢骚满腹,言语之都是怨怼,他反倒觉着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