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封谨耸耸肩膀道:
“敌军突袭老营,军中的款子被一把火烧了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那又怎么样?”吕羽窝火的道。
林封谨理直气壮的道:
“在我接手这烂摊子的时候,库房里面的烧伤药材只有三担,酒只有三十瓮。所以我就叫了些人,去房城里面借了些伤药和酒来——因为没钱啊!所以只能借!当然,有的商家深明大义肯借,有的不肯,所以我就让那些军汉好好的劝服了他们一下——具体怎么劝的我就不知道了,最后一共是借了六百四十坛酒,地榆、白及、虎杖、忍冬藤、黄连、冰片各三百斤。”
“倘若王上觉得不妥的话,大可以立即还回去,不过我估计酒只有两百来坛了,而这些药物差不多每样还有两百来斤,其余的要么进了将士的肚子,要么就抹在了他们的伤口上。”
吕羽恨恨的道:
“少他娘的用这些话来挤兑我,这件事本王一肩扛了就是。本王率军千里迢迢来援,房城知府的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喝他本地的居民几坛酒,用些药就要翻天了?”
林封谨对文书努了努嘴,文书大着胆子继续念道:
“知县将行文,请缉拿杀死本地大面铺缙绅马千军的乱军。”
吕羽皱眉道:
“喂喂喂!怎么还弄出来人命了?”
林封谨施施然的道:
“刚才给伤兵缝合伤口的地方,王上看到了吧?”
吕羽道:
“知道。”
林封谨道:
“你觉得把伤兵放在百姓家里面照顾这方法怎么样?我是每一户人家都送了一袋白面,一两银子做报酬的呢。”
吕羽道:
“挺不错的。”
林封谨叹了口气道:
“最初我去和百姓商量,说要将伤兵放到百姓家里面的时候,这位马大户依仗着在朝中有个做言官的子侄,软磨硬抗,第一个不答应,搞得我们的阻力也很大,全村只有三户人家肯收留我们的伤员,并且肯出来帮忙的民夫也只有十来个。”
“然后我见到马大户家门口很宽敞,就将那块地划了出来,下令将昨天夜里面被袭营的重伤员挪到那边去缝合伤口,因为他们不懂嘛,我得找个宽敞的地方指点,然后马大户见我们人少,居然带着家丁出来撵人了,说伤员嚎丧的声音比猪还难听百废待兴,还有千头万绪的事情等着我做,所以我就懒得说服他了,直接叫人来洗了他全家。”
“这一下子,全村人的热情高涨,壮丁也是踊跃而来——顺带提一句,发给村民的白面和银子都是用的马大户家里面抄出来的家产,剩余的都充公了。”
吕羽转头,然后看到了另外一个留守的受伤副将正一瘸一拐的路过,招手过来问他道:
“你知道这村里面的马大户不?”
那副将立即义愤填膺的道:
“当然知道,不是说咱们的儿郎嚎丧的声音比猪还难听么?也是末将身上有伤没赶上,否则的话,第一个就冲进去杀他全家!”
吕羽叹了口气,捂住了额头道:
“好,这件事我也帮你顶了,还有呢?”
林封谨哈哈一笑道:
“还有一件事,我在路过房城的时候,和在那里主管军需辎重的何老头有些过节,我哄开了他,让自己的家丁拿了库房里面两三百号人的辎重而已,你得让这老头子不来找我的麻烦。”
吕羽断然道:
“这个可不行!你这是假公济私。”
林封谨立即大声道:
“喂喂喂,什么叫假公济私,我本来还是个士子,看在咱们的交情份上,你一叫就来这鬼地方送死来了,现在你还要将这后勤辎重转运这一摊子事情丢给我,敢问王爷给我的是几品官啊,俸禄如何呢?不就拿了你两三百号人的辎重,这点担待也没有?这黑锅必须你背了!”
吕羽被林封谨顶得一窒,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很不好看的瞪了林封谨一眼道:
“好!这件事本王也给你揭过去了,下不为例!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干活?”
林封谨得意的道:
“区区后勤辎重转运的小事,活儿早就被我干完了,现在是我的休息时间,王爷慢慢忙吧。”
吕羽又是被噎住了,好一会儿才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道:
“算你厉害,本王要回去歇息了。”
林封谨忽然又喊道:
“喂喂喂,等一等。”
吕羽没奈何的道:
“什么事?”
林封谨道:
“名不正言不顺,你让我接手这烂摊子,总得给我个信物或者说是凭据吧,难道遇到有人质疑我就要耐心的说服他我不是假冒的?”
吕羽却是做了一件让林封谨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很干脆的将自己的王印取了下来,丢给了林封谨:
“好好给本王保管,有这玩意儿的话,没人敢不听话,倘若被你弄丢或者弄坏了的话,我知道你是很有钱的,就拿天下第一烤来抵债吧。”
这一次轮到林封谨被镇住了,这是王印啊王印!有这玩意儿,一旦吕羽不在的时候,林封谨便可以说是大权在握,万人之上啊!这种信任忍不住令林封谨都小声骂了一句道:
“要不要这么收买人心啊,差点儿就被你感动了,我靠!”
有一句话叫做:在其位则谋其政,吕羽可以说给予了林封谨莫大的信任,那么林封谨肯定就必须要拿出些真东西来了,否则的话,非但自己的良心过意不去,就连旁人肯定都会说三道四。
之前青室阴鬼器率军前来,图谋房城,却是发觉房城守军未调动,因此只好随机应变,匆忙当中伏击吞蛇军,正面碰撞一场,在这个战场上,青室阴鬼器算是略占上风,不过,因为林封谨横插一脚,提前封住了飞军退走的何家碾,所以成全了崔钺漠的赫赫威名,飞军能逃回去的就只有两三百骑,几乎是全军覆没了。
所以,实际上西戎一方在整个战场上是吃了大亏的,但只要青室阴鬼器的嫡系亲军还在,那么就不算是伤筋动骨。此时双方就仿佛是潜伏着的受伤野兽,都在默默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重新寻找着战机。
林封谨接手全军的后勤辎重工作也有五天了,这五天要说有什么变化,却又没觉得怎么样,对于普通的士兵来说,无非就是营房干净了些,饭菜可口了些,还有就是在训练之余多了些娱乐的方式。
比如说那帮草原蛮子吃饱了饭没事做,就喜欢打马球,还有蹴鞠,并且还少了许多缚手缚脚的鸟规则,冲扑起来的时候难免就要打得头破血流,大家都是厮杀汉,只要不是故意伤人,见了血端的是十分尽兴。不要说是下场玩耍的人,就连旁边看的人也是兴高采烈,热血沸腾的。
到了第二天,便有人忍不住技痒,便要叫上干系不错的同袍一起出来和他们放对,就这么玩玩也觉得没意思,干脆就要加上彩头,林封谨见状也是豪爽,拿了两百两雪花大银出来,输家五十两,赢家一百两,最出彩那人由围观的人评选出来,独得五十两!
这帮军汉见了雪花也似的银子,要的更是在同僚面前争夺这个风头和面子,一个个都拿出了十分的本事和吃奶的劲儿,最后居然五战三胜胜出了蹴鞠,马球却终究在马术上欠缺太多,败给了草原人。
赢的一方可以说是兴高采烈,输的一方则是咬着牙齿说是一样要找回来这个场子,旁边围观的人兴高采烈,十停当中倒有七八停将嗓子都叫哑的,将军营里面本来有些沉闷的气氛都搅拌得热火朝天的。其余的将官一时间也说不出好坏,但这上阵的军士敢打赶冲敢拼也不是坏事,总归觉得这么玩耍着似乎也不错,至少士气也是挺旺盛的。
结果第三天林封谨不用组织,便自然有人来开盘口博胜负,林封谨拿了两百两的花红出来就不管了,看着那些军汉们组队伍,选场地,找仲裁,看过一次就记得清清楚楚,做得有板有眼的,没想到这件事还是将吕羽惊动了,先是是军需辎重那里看了看,发觉林封谨虽然不在,一切都是运作得井井有条,一丝不苟,然后才来寻林封谨,一来就板着脸道:
“你这厮好大的胆子!”
英王爷的威严对林封谨来说却是半点儿都不管用的,林封谨笑了笑道:
“王爷请稍候。”
原来吞蛇军有人在叫不公平,说是草原人的马术太好的缘故,马球就很难胜出,所以林封谨就不让自己的护卫上场,而是让他们呆在旁边,由两名军头自家组织马球队,然后呢,每支队伍可以各挑三名草原人来做外援。
这个方法说出来,便没有人说嘴了,林封谨这时候才回到了吕羽的身边解说道:
“王上一定也有心情不好,憋闷在心里的时候吧,那时候的感觉,是不是恨不得仰天大喊,或者是挥拳砸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