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嫌弃我烦了?”得不到陈丰回应的李星渊继续追问。
“我就知道,没有人喜欢我的。”说完,就站起身,跌跌撞撞要往出走。
“去哪儿?”陈丰忙不迭的放下筷子,追了过去,在门口,将人扯了回来,“闹什么呢?”陈丰问。
“没闹。”李星渊扭过头,执意不看陈丰的脸,“我想回家。”委屈扒拉的模样,像是陈丰囚禁了他一样。
“好,我这就安排马车送你回司空府。”陈丰无奈,面对一个酒鬼在耍酒疯,他只能安抚。
“不,不是。”少年猛地转过头,瞪大了眼睛看着陈丰,“回家,不回司空府。”
嗯?陈丰诧异,“可是,你家就在司空府啊?”
“不是,不是家。”撇了撇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好像要哭出来了一般。
陈丰最见不得人落泪,男人女人,只要是长得好看的,落泪都是我见犹怜的模样。
李孝恭一身清风道骨的嶙峋身姿,儿子怎么可能差了。
虽然年纪轻轻,但相貌堂堂,亦是一身庄重,只是眼前他的模样和庄重扯不上太大的联系,加上他这个人本身性子也不是庄重的性子,也就一张脸,看着能唬唬不知情的人了。
“好好好,不回家。”陈丰只能改口。
“回家!”李星渊瞪大了眼睛,嘟着嘴。
“是,回家,不回司空府,行了吧?”
陈丰又是一声安抚,诱哄着孩童的态度。“那快点坐下来吃饭,吃过饭我就送你回家,好不好?”
他是从回来的路上就开始吃,到现在都没住嘴,肚子应该也差不多填满了,可陈丰一路上都在操劳,回了府依旧在操劳,可才吃了没几口,这小家伙就开始闹腾上了。
“好。”乖巧的点头,顺着陈丰的力道坐回了椅子上,重新拿起筷子,却坐着不动,不曾夹菜,只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蒸腾的锅。
“吃饱了?”陈丰瞧出他的怪异模样来,顺口问了一句。
待他得到答案之后,恨不能将自己的嘴缝上,这是个什么惹祸精,怎么什么都问呢,不知道祸从口出吗?
“你府上没有布菜的下人吗?”得!人家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开始耍大牌了,他们府里吃饭还有人布菜呢。
“我府上的下人回家探亲了。”
陈丰无奈的又解释了一句。别说府里现在总共也没有几个人,冷清得紧,就算是有人,他们家也没有布菜这个规矩,想吃什么自己夹呗,咋地,桌子大了还是手短了,够不到是怎的?
李星渊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是在消化陈丰这句话,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淡定的点了点头,随后将筷子放在了筷托上,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陈丰。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脸上的表情额也没有变化,但陈丰就是看懂了,这小东西是在等着他给布菜呢。嘿!我去,谁惯得臭毛病?
不能确定,陈丰试了一下,从锅里捞出一根青菜放到李星渊面前的碗里。
果然见李星渊端庄的从桌子上拿起筷子,将那青菜放入口中,细细嚼碎后咽下,整个过程唯美的要命,这世上就是有些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即便这个人只是在吃一根绿油油的青菜。
陈丰觉得这样的画面他就能看一个时辰,当然如果忽视掉李星渊再一次看向他的时候,眼底的深意。
怎么以前也没见到这样的毛病啊,怎么现在还有了这主子的架子了呢?
无奈,也只能认命了,自己加紧着速度吃,好生的伺候着自己面前这位爷。
喝多了的人,可不就是祖宗呢。
陈丰可不想要他再闹上一闹,他会想死。
“你杀了我萧爷爷吗?”陈丰筷子上的羊肉掉进了锅里,抬头看向李星渊,有点茫然。
正好对上李星渊同样有点茫然的眸子。
李星渊喝多了,但是陈丰没有,陈丰很清醒的知道他们现在在聊什么。
果然,酒后吐真言,心底的事,在喝多了之后,会吐露出来。
这少年这个问题,应该憋了小半天了吧,终于问出来了,陈丰还觉得有点欣慰,至少他还能将这话问出口,尽管他已经喝醉了。
“你爹告诉你的?”陈丰状似不经意的问,就好像上一次在百花楼一样。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李星渊又问。
知道什么?知道真正的幕后真凶,其实是李孝恭,他爹吗?
那他确实早就知道了,就连李星渊现在知道,都是拜他所赐,是他一手策划出来的呢。
“你让我问我爹,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李星渊看向陈丰,有点失态的抓狂。
陈丰从锅里捞出牛肉,放到李星渊的碗里,“吃这个,煮过了就不好吃了。”
李星渊听话的将碗里的牛肉放入口中,囫囵咽下之后,又问“你为什么对我好?”他的眼底好像隐隐有着期待。
“你明明同我爹是政敌,他还……还……”杀人嫁祸你这几个字,他说不出口,即便是喝醉了,没有了理性,依旧说不出口,这是天性,“你为什么要对我好?你想做什么?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你想利用我,打败我爹吗?”
陈丰不由失笑,他看着少年眼眶中的晶莹倔强的不肯落下来,略微有点心疼。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若是换成其他人,确实很有可能做这样的决定,利用他的崇拜去打败他爹,将李孝恭踩到尘埃里去。
眼前的少年,眼神越来越迷茫。
“我不否认,最初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陈丰的话音未落,对面的少年就已经一脑袋撞到了桌子上,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陈丰无奈,这么将人送回司空府吗?
可他分明不愿意回去。他想回家,可司空府现在对他而言,不是家。
他醉了,却也只有在醉了的时候,才能说出实情。
陈丰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了,这十几天,眼前的少年是怎么过的。
他的人一直跟着李星渊,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抛出一点证据,看着他距离真相越来越近,看着他眼底的挣扎越来越深沉,依旧不断将手中的证据抛出去,为的就是能够让李星渊认识到他爹的真面目。
可他忘了,孩子对父亲的孺慕之情,是天生的,他依赖自己的父亲,天下人对李孝恭也尽是好评,从来没有这些乱糟糟的说法叫他听到。
可他才回京,就发现了自己父亲的另一面,如何能够不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