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要求?那么多木匠,每一个能满足的?”我纳闷问。
孙老头立马说:“第一,修复的时候,不能添加别的材料,因为这样会改变木偶重量,第二,不允许用现在的那些化工原料,这个没得商量,真用那些东西,我自己都能修了,哪还需要请人?这条没别的原因,我觉得用了,就会让我家的木偶变质。”
“最后一条,不允许更换减少原本的材料,修复完成后,我需要跟原本的样子和重量都一样,就是这样,你能修吗?”
这要求我听的哭笑不得,难怪来的木匠都搞不定,说孙老头怪的很。
“修我肯定能修,不过你的条件,有的地方本身就是矛盾的,按你的说法,那根本就修不成,还不如重新做呢!”
孙老头皱眉问,为什么不行?
我给他解释说:“不用化工品很简单,你的木偶上面,有的地方一些机关已经断裂,不用化工品,完全可以用浆糊和天然树胶粘合,不过粘合之后,加上这些外物,木偶重量本身不就会产生一些变化?怎么可能重量一点都不变啊?”
我又指指机关上一个小零件,说:“这地方已经腐朽很严重了,这木偶你要说只是放在这,当个摆设的话还没问题,如果还想要操纵的话,那肯定得换新的,不然用起来肯定要散架。”
孙老头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他问:“如果换的话,能用同样的木料,做出一模一样的吗?”
我跟他说这简单,他想了想说:“如果一定要换,我希望是纯手工做的,这个太小太精细,之前来的木工,都说做不来。”
我笑了,说:“他们不行不代表我不行,别忘了我现在是做什么的,别说这种小零件了,更小更精密的,一定要我也能做出来,不过要多费点事而已。”
“那就好。”孙老头点头说:“前面那几个,都是假把式嘛,还跟我吹手艺多好,我想要纯手工的,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这些木偶,本身就是靠纯手工,一点点做出来的,非要换的话,我也不希望产生任何改变。”
我小心把那个腐朽的零件,给拆了下来,仔细看了看,对孙老头说:“这样吧,我先做一个出来你看看,满意就换,不满意再想办法,怎么样?”
“行,就这么办!”
熟悉一些我发现孙老头倒是挺好说话,修复不需要太多木料,不过都要质地过硬的,我手头当然没准备,就给柯启明打电话过去,让他帮忙准备点需要的木料。
他那边很快准备好,我拿到木料,就在孙老头家里开始动手。
爷孙俩对我做事很感兴趣,凑在跟前瞪大眼睛看我做事,我也没多说什么,手艺这种东西,有时候你还真得让人亲眼看到,才能取信于人。
这种活我早就熟练无比,小零件虽然精密,不过由我动手,也很快就加工出来了,拿着成品和腐朽的零件,孙老头仔细对比半天,哈哈一笑说:“你小子真行!肉眼这么看着,一会的时间就能做出个一模一样的,这次看来真没找错人,这钱该你赚!”
孙老头很大方,看过零件就决定由我做,他开出了五千块的价格。
这让我有些暗暗咋舌,为了这些木偶,老头真够舍得的,五千块能赶得上当时不少人俩月的工资了,这居然只是为了修复这十来个木偶,难怪引来那么多木匠,柯启明也说是个很赚钱的活。
能保证是纯手工,孙老头也多少松了口,跟我说实在不能用的,就干脆换掉吧,不过不能用的零件,也要保留下来,由他保管,放入祠堂里供奉,以感谢这些木偶,陪伴他们家那么多代人,同时也养活了他们家那么多代的人。
我心想正是这种念旧的人,可能才在一些事情上,特别舍得花钱吧。
看得出孙老头对这些木偶,是真的有感情,愿意开很高的价格,又那么爱惜,我自然也不会托大,修复工作准备全力以赴的做。
修复不光是换个不能用的零件,把断裂的地方粘合好就行,还要对木偶的整体,做好防潮防腐处理,一些地方进行加固,才能算完,是个挺复杂的活,不过我预计如果手脚麻利的话,可能一周左右就能结束。
毕竟这些木偶的主人,一直都很爱惜,保护的也很好,实际上我要做的事情并没有那么多。
我着手做起修复工作,吃住孙老头全包了,我工作的时候,他当天就来陪我闲聊,聊天内容五花八门,更多时候在感慨我们这些传统手艺人的没落,孙老头很悲伤,他说自己有三个儿子,可没人愿意继承木偶戏。
小孙子孙勇,是二儿子的孩子,这孩子对木偶戏很有兴趣,原本想让孙子继承木偶戏,作为接班人,可二儿子不同意,就想让孙子多读书。
我奇怪问读书跟继承木偶戏,是两不耽误的吧?放假不是可以学?
孙老头直摇头,说就算孙子有时间,他们也不肯让孙子学,总说有那时间,还不如报个兴趣班,学这种老掉牙的东西,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听了这话我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孙老头那么悲伤,这是后继无人的悲伤。
当然,我也没忘记来这的主要目的,跟他闲聊的时候,问起之前来的几批木匠的事情,提起那些人,孙老头有些不高兴,但也没任何掩饰,他坦荡的样子,让我更加感觉失踪案跟他无关了。
按照孙老头的说法,之前来的几个木匠,最让他生气的地方,反而不是没法达成他的要求,重点在于嫌弃孙老头事多,觉得那些破木偶,根本没必要那么大费周章,按照原本的修复程序,很轻易就可以解决,按孙老头说的做,不光费时费力,还得不偿失。
他们看不起木偶戏,才是孙老头生气的真正原因,为此孙老头至少跟三个木匠争吵过。
“你们吵完之后,就再也没见面了吗?”
“我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孙老头的话让我大吃一惊,他说那些木匠基本都不是本地的,全是周边的木匠。
本地找不到手艺那么好的,他才开始联系外地木匠,虽然生意没谈拢,还发生过争执,不过孙老头比较大气,觉得都是讨生活的,就算没谈成,也不能让别人受损失,于是给来不及走的人,在县城开了宾馆,同时给了来往路费,让人这方面不至于还要自己掏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