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中诸将议论纷纷之时,杨龙却是一言不发,一声不吭。他本就不是陈文心腹,又为陈文所猜疑,到了军中,自然秉持着明哲保身的态度,多看多听少说,能不掺合的就尽量不掺合,以免说多错多,被陈文寻了个由头,把他给除了。
只不过杨龙想要明哲保身,陈文却偏偏不想让他置身事外,环视了营中诸将一圈后,陈文的视线便落在了杨龙身上,沉声唤道:“杨司马,杨司马!”
连唤了两声,杨龙才猛地惊觉过来,急忙右跨一步,躬身行礼说道:“末将在!”
“本帅观杨司马一直在凝眉沉思,或许心中已思得破敌妙计,何不一舒胸意,说与本帅与诸将听听?”陈文双眼如电般瞧着杨龙说道。
杨龙心中一惊,急忙躬身说道:“大帅,末将愚钝,初入军旅,诸事不熟,又何谈破敌妙计,大帅就不要取笑,为难末将了。”
“杨司马这是什么话?”陈文眉头一挑,有些不悦地说道,“营中诸将皆知,杨司马乃是太子詹事出身,足智多谋,文韬武略,六艺骑射,无不精通,为太子,不,为君上身边第一亲近信任之谋臣良将,本帅好不容易才从君上手中讨得杨司马来军中任职,杨司马若是继续这样三缄其口,一言不发,岂不是辜负君上所托,也枉费了本帅的一片苦心?”
“大帅,末将实是……”杨龙还待想要说什么,话还没说完,便被陈文沉声打断,“杨司马,本帅要你在军中,是要你来参赞军机,可不是想听你的推辞借口的,你若再无故推辞,本帅便罚你去斥候营,做一斥候小卒!”
斥候营斥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杨龙虽自认六艺俱精,骑射战技也还过得去,可要真将他贬到斥候营去做一个斥候小卒,生还的几率可就微乎其微了!
斥候是三军耳目,非军中精锐,几不可任!而且能够被选为军中斥候的,不仅仅要是骁勇善战之辈,而且还要聪颖敏捷,机智多变,否则根本就完成不了刺探军情,探视敌营,甚至行刺敌酋等诸多重任!
两军交战,战未起,斥候已先行交兵,双方的斥候在暗中就已经交过无数次手了。所以,每逢大战,军中将帅最为注重的,是斥候,而伤亡最重最多的,也非斥候莫属,一入斥候营,可就真的是十死无生了!
陈文要贬杨龙去斥候营做一小卒,那可就真的是让杨龙去送死!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无论怎样躲,都还是躲不开的!在心底暗自叹息了一声,杨龙这才又抱拳躬身行礼说道:“大帅,末将心中却无良策,只是末将刚才听了赵将军、孙将军、姜司马等诸多前辈之策,末将心中顿有一悟。愚者顿悟,恐贻笑大方,末将不敢在大帅及诸多前辈面前班门弄斧,还请大帅见谅。”
“杨司马此言何意?大帅早已言明,今日军议,诸将皆可畅所欲言,大帅也不会因言治罪,责怪大家!杨司马心中既有顿悟,何不说出来,与大家一同商议?一人计短,三人计长,杨司马尚未明说,又怎知行与不行呢?”栾季平瞧着杨龙沉声说道。
“季平所言甚是,杨司马,但说无妨,本帅绝不会因言治罪。”陈文微微颔首说道。
“既是如此,末将班门弄斧了。”杨龙朝陈文和营中诸将躬身一礼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杨龙才又说道:“末将之策,便是假道伐薛!”
“假道伐薛?此策何解?”栾季平眉头挑了一下,急声问道。
杨龙朝陈文躬身一礼,旋即说道:“末将以为,大帅可遣一人,直至郴都泰宁,禀明郴侯,我大郑二十万大军至此,只为假道伐薛,与郴无犯,请郴侯借道,容大军通行,讨伐薛国。”
“借道……伐薛?”陈文微微楞了一下,有些意外地抬眼望了杨龙一眼。帅案旁的栾季平微微皱了皱眉,瞧着杨龙说道:“薛郴血盟,郴国岂能借道?”
话音未落,杨龙便接口说道:“薛郴血盟,郴国必会借道!”
“哦?”陈文挑了一下眉头,沉声说道:“此言何意?”
“郑国借道,郴国必定通禀薛国,薛国必定将计就计,命郴国表面答应,暗中调兵遣将,企图在郴国境内一举围歼我郑军,而薛国所调之兵,也必薛国边郡守军。”
说着,杨龙走到地舆图旁,手指在狐灵关以及狐灵关后面的武卫邑、武宁邑、武兴邑、武成邑等各个邑城上画了一个大圈,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道:“如此一来,薛国边郡守卫,必定空虚,我大军正好偏师袭取,轻而易举,拿下薛国边郡五城!”
听了杨龙的话,赵铎等人也不由自主地微微点了点头,似是颇为赞同杨龙所说。
栾季平微微皱眉,沉吟了片刻,旋即又说道:“然则,薛军聚于郴国之兵,又该如何应对?”
杨龙咧嘴轻笑,不答反问:“栾参军,如若参军是薛军统帅,听闻五城失守,郑军已攻入薛国境内,参军又当如何自处?”
栾季平微微沉吟了一下,沉声说道:“薛将身负守土之责,失城失地,乃是大罪,薛将听闻郑军在薛,必定回师救援,弃郴军于不顾。”
“然也!”杨龙笑着点头说道,停顿了一下,又高声说道:“如此,我军正可以逸待劳,于此处,伏击薛军,一战而灭薛国一郡之兵!”说着,杨龙的手指猛地点在了薛国狐灵关外的某处。
而杨龙手指所点的地方,虽然在地舆图上没有标明出来,但在另外一份更加详细的地舆图上,却已经标注得一清二楚了!
黑石峡!栾季平和陈文一看,心中跳出来的第一个地名,便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