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几个内侍将一座水钟抬了进来,水流“滴答滴答”地不停地往下流着,伊华这才又回过头来,对月华说道:“小妹,走,去酒酿间。”
“酒酿间?”月华微微愣了一下,怪异地瞧了曲台宫中的一众内侍宫女一眼,回过头时,却见伊华已经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了去,月华急忙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酒酿间,乃是赵国宫中一处酿酒的地方,除了一个典酒吏外,其余都是奴隶之身。
赵国少粮,仅有的一点粮食,糊口都不见得够,自然没什么多余的粮食用来酿酒了,宫中这处酒酿间,每年酿造供于公族使用的酒水,也不过三五百坛而已,典酒吏下属的酿酒奴隶,自然也就没多少了,整个酒酿间加起来,也就二三十个奴隶,绝大多数时间,还都处于无事可做的状态。
平时,别说国君了,下大夫级别的尚食令、丞都很少来酒酿间。闲来无事,典酒吏虽然只是个小吏,但日子却过得十分的舒适惬意。
伊华到的时候,酒酿间的典酒吏黍正在酒酿间旁边的一间柴房里睡觉呢。典酒吏只不过是个脱了隶籍的小吏,无姓,只有一个小名黍,酒酿间的隶奴,称其为黍大人,其他人则呼之黍,或者酒吏黍。
“国君到!~”伊华的随行内侍推开酒酿间大门,朗声喝号道。
酒酿间里,其他大大小小的隶奴,顿时全都跪伏在了地上,连头都不敢稍微抬一下。
“国君?我还大王呢。”酒吏黍咕哝着,翻过一个身去,继续蒙头大睡,酒酿间这种低贱的场所,国君怎么可能来?
“哗!~”一声响,房门被猛地推了开来,伊华的内侍一拥而入,静静地站在了房间里。酒吏黍猛地一下惊醒过来,翻身从茅草堆上坐起,却见几个黑衣内侍簇拥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躯,矗立在房中,那高大魁梧的身躯旁边,还有一个明艳动人的二八娇娥!
酒吏黍猛地惊了一下,一下子回过神来,跪伏在地上,颤抖着颤声说道:“小,小,小人,拜,拜,拜见国君。”
伊华微微皱了皱眉,瞧了一眼酒吏黍,冷声说道:“起来罢!”
“谢,谢,谢君上,小,小,小人不敢。”酒吏黍跪在地上说道,却压根儿不敢爬起来,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吏人,国君驾临,不仅没有远迎,还胡言乱语冒犯了国君,要是国君怪罪下来,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即便国君大人大量,不跟他这个小人计较,可酒酿间的顶头上司尚食令、尚食丞那关,也不好过啊!
伊华微微皱了皱眉,说道:“你若喜欢跪便跪着好了。”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伊华又说道:“我问你,近日酒酿间可曾酿酒?”
酒吏黍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才说道:“禀君上,酒酿间春月酿得新酒一百坛,近日天气渐渐转热,酒水易酸,便停了下来,等到了秋季,才会再酿新酒。”
酒水易酸?伊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过来了,这个时代的酿酒技术不是很过关,酒精度数不高,酒水中杂质过多,甚至还有粮食残渣之类的,夏天温度一高,自然就容易酸了,这也是为什么,这个时代的酒水,喝起来总是有点酸酸的感觉。
微微愣了一下,伊华才又说道:“带我去酿酒的地方。”
“喏。”酒吏黍微微愣了一下,急忙说道,从地上爬起来,躬着身子对伊华说道:“君上,这边请。”说着,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君上,这是烧火间……这是浸泡间……这是高炉,这是酒窖,从高炉出来的酒水,就会流进这里,窖藏几日,便可出酒。”酒吏黍一边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陪着伊华亦步亦趋地往前走着,一边小声介绍着。
伊华微微点着头,走到酒窖边,却见酒窖上边的盖子已经去掉了,只留下了三尺见方的一个口子。站在口子边往下瞧了一眼,却见酒窖下面还积着薄薄的一层酒水,一阵带着些许酸臭的酒味扑鼻而来,伊华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鼻子。
“去,下去两个人,把下面的陈酒取些上来。”伊华退后了一步,回头对身后的内侍说道。
“喏。”两个内侍躬身应着,便要下酒窖,酒吏黍急忙陪着笑脸朝两个内侍拱手说道:“怎敢劳烦两位大人,小人派两个隶奴下去即可。”
说着,酒吏黍又转身朝一旁从伊华抵达酒酿间开始,就跪在地上一动也没动过的几个隶奴喝道:“你们几个,哑巴了,还不下去,取些酒水上来!”
两个隶奴急忙跪着挪到一旁放着的酒坛边,各取了一个小小的酒坛,又跪着挪到酒窖边,钻进了酒窖,酒吏黍又在那大声说道:“小心点,把你们的脏手都给我拿开点,别污了酒窖里的酒水,亵渎了酒神!”
伊华听了酒吏黍的话,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很快,两个隶奴便取了些酒水上来,高举过头顶,跪着捧到了伊华的面前。
伊华抓起一个酒坛,放到鼻子下面微微闻了一下,只感觉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不由得又微微皱了皱眉,从一旁拿过一把小铜勺,舀了一点酒水,拿到半空中,又慢慢地倾倒进了酒坛,借着光线,伊华却发现那酒水色泽泛黄,浑浊不堪,果然有许多的杂质!
这样的酒水,怎么能用来配兑香水呢?伊华微微皱了皱眉,之前内侍送到曲台宫里的郑酒,虽然酒精度也不是很高,可酒水至少清冽,没有杂质啊,喝起来也不会感觉很酸臭的样子!
想到这些,伊华心中却又猛地一动:对了,后世好像都是些蒸馏酒,比古代酿酒多了一道蒸馏的程序,所以色泽清冽,仿若甘泉,酒精度也高,刚出炉的酒水,甚至能达到七八十度甚至更高!
蒸馏,蒸馏,到底是怎么个蒸馏法啊!伊华皱着眉头想到,蒸馏酒的说法,他也只是听人说起过,却并没有见过是如何酿酒,如何蒸馏的。
月华在一旁偷眼看见伊华脸上流露出的为难之色,不由得低声问道:“哥哥,怎么了?可是这酒水不合哥哥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