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但整个獲人丹林牙庭之中,却依然灯火通明,一堆又一堆的篝火,熊熊地燃烧着,一支又一支的火把,在丹林牙庭之中的一个又一个的帐篷之间,不停地来回游荡着,持着火把的獲人,更是从一个帐篷,跑向另一个帐篷,然后又匆匆忙忙的跑向下一个帐篷!
所有人似乎都变得特别的忙碌起来,没能得到机会,跟随大酋领阿史那实一同南下,去中原花花世界看一看,瞧一瞧的獲人,也终于有了一个能够上战场的机会。
不管是七八岁的孩童,还是刚刚满了十二岁,学会了骑马射箭的‘男丁’,在这个不眠之夜里,都显得格外的兴奋和激动。甚至还有一些有了心仪的女孩的‘男丁’,拿着家里刚刚为他们准备上的弯刀硬弓,跑去心仪女孩子的营帐外,耀武扬威,炫耀一番,也好顺便享受一下心仪女孩羡慕和崇拜的目光,并趁机享受温存一下。
年少无知的獲人‘男丁’,根本就对战场还没有一个清晰明了的认识,想到即将到来的大战,心里只有激动和兴奋,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惧害怕。
而一些上了年纪,甚至已经上过几次战场,已经年老体衰,没能再次获得大酋领阿史那实的征召,带上弯刀硬弓,跨着高头骏马,南下中原的老弱獲人,对战场的残酷和血腥,早就已经有了十分深刻和直观的印象。
如今,他们可早就没有了那些年少无知的獲人‘男丁’的兴奋和激动,眼神中有的,只是深深的担忧,以及对前途和未来的迷茫,还有对自家幼童稚子的担心!
丹林牙庭外,赵国和郑国两支来自中原南人国度的十几万大军,距离丹林牙庭已经越来越近了,若不是正好赶上天黑,说不定现在南人联军的先锋部队,就已经到了丹林牙庭外了呢!
而且,由于草原上地势平坦,只要不走错了方向路子,就算是黑夜里,其实也能够行军的,甚至连留守丹林牙庭的左骨都侯丘林弘达自己,也说不清楚元秋山下的南人联军,会不会趁夜行军,明早上天亮以后,整个丹林牙庭就已经成了南人十几万大军重重围困之下的一座孤岛了!
所以,在整个夜里,丹林牙庭之中的所有獲人,几乎全都是一夜无眠。
年轻的妻子,紧紧地依偎,拥抱着自己的丈夫,坐在熊熊燃烧的篝火堆边,身旁的丈夫,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着手上的弯刀,或者拿起身旁的硬弓,用手指勾着弓弦,试着弓弦的弹力和张力,一旁的年幼的儿女,用稚嫩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母亲,或者父亲,还有些想不明白,今晚的气氛怎么有些不一样呢?
良久,年轻的母亲才又朝自家的儿女招了招手,让他们坐了过来,拥抱着自己和自己身边的父亲,一家人紧紧地抱在一起,默默无言。良久,擦拭着弯刀,调试着硬弓的丈夫,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放下弯刀硬弓,反手紧紧搂着了自己的妻儿。
熊熊燃烧的篝火火光,将一家人的身影,映照在了帐篷上,只留下了几个依偎在一起,变成一团的黑色影子……
同样相似的场景,在整个丹林牙庭中大大小小的帐篷中,不停地重复着上演着,一些坚强的妻儿,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没有让自己哭出来,让丈夫分心,但也有一些脆弱的妻儿,在这生离死别的前夕,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而她们的哭声,又影响到了身边的儿女,以及丈夫,最后一家子人也全都抱在一起,放声痛哭了起来!
而她们的哭声,传出营帐后,又传到了别的营帐中去,影响到了别的营帐中的獲人家庭,到最后,整个丹林牙庭之中,几乎随处都能够听见哭声喊声,声音凄惨婉转,让人闻之心伤。
丹林牙庭之外,来自中原的赵国和郑国的联军,已经越来越近了,眼见着最迟明天天亮之后,便会出现在丹林牙庭外,这些之前没能跟随着大酋领阿史那实一同南下中原的獲人,眼见着就会跟来自中原的赵郑联军,发生一场生死大战!
此战之后,有多少獲人还能够存活下来,就只有长盛天上的天神能够知道了,可以说,这个大战前夕的晚上,就是一个生离死别之夜!
从左骨都侯丘林弘达帐篷里出来的信使,高举着火把,骑着高头大马,在黑夜里疾驰着,奔向各个千夫长,部落酋领的营帐。随后,从那些部落酋领和千夫长的营帐中,再次走出了一个又一个的信使,高举着火把,奔向了一个个百夫长、十骑长的营帐!
到最后,从左骨都侯丘林弘达处发布的命令,在经过那些大大小小的部落酋领和千夫长以及一些年老,没有得到大酋领阿史那实的征召,一同南下中原的老万户侯之手,最后送到百夫长、十骑长手上的命令,又从那些百夫长和十骑长手上,传到了手下的每一个营帐之中。
一个又一个的十骑长,高举着火把,从一个又一个的帐篷外走过,高声叫喊道:“长盛天下,大酋领统下,左骨都侯大人有令,南人袭扰草原牙庭,草原各部各帐,皆有权捍卫草原安危,捍卫长盛天的荣誉!故命:各部各帐,出兵出甲,寅时之前,集结完毕,以抗南人,不得有误,违令迟误者,尽诛之!”
十骑长,甚至是一些百夫长,都亲自在各个营帐之中,不停地穿梭着,将左骨都侯丘林弘达的命令一遍又一遍的大声宣扬着。
而这个命令清楚地传到各个营帐中后,原本就已经哀鸿遍野,哭声满营帐的獲人部落营帐之中,哭声叫喊声顿时就更加的高涨起来,甚至于一些原本强忍着没能哭泣的营帐中的妻女,也跟着一起放声痛哭了起来。
而在这一片片哭喊声中,部落营帐中的男丁,不管是刚刚年满十二岁,习了弓马骑射的稚子,还是年老体弱,之前没能跟随大酋领阿史那实一同南下的獲人老弱,全都豁然一下站了起来,披挂上皮铠或者有些破烂老旧的铜铠铁铠,将弓箭斜背在身上,腰上挂着弯刀,深深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妻儿,转过身去,毅然决然的转身走出了营帐。而在他们的身后,年轻的妻子和稚嫩的幼童,更是放声大哭了起来,一遍又一遍的叫喊着“相公”、“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