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绝不说话,只是目光越来越浑浊。
徐萍菲看不惯他这副样子,她找了个理由跑出病房。徐萍菲靠着墙站着,想着那些往事,她毕竟和方平绝过了一辈子,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男人,自己的前半生,几乎都围着方家在转。
曾经精心照顾过,放在心尖上在意的人,如今竟然走到了这步田地,徐萍菲也不是铁石心肠,心中自然也不是滋味。
方俞安提着早餐回来,看到徐萍菲在偷偷地抹眼泪,他脚步一顿。
盯着徐萍菲看着半晌,方俞安假装看不见,转身走进一个拐角,站在窗边,等了几分钟才回房。见走廊上已经没有了徐萍菲的身影,方俞安这才推开病房门进屋。
徐萍菲果然在病房内,已经恢复了平静。
方平绝听到开门声,偏头看了方俞安一眼,唇角动了动,才说,“你也来了?”
“嗯。”
方俞安喊了声爸,就将方俞卿会回来这事,讲给方平绝听了。
闻言,方平绝像是有些触动,他抬头看了眼窗外,轻轻地哦了一声。方俞安仔细地观察方平绝,发现方平绝整个人的精神都很差,不是身体不舒服的那种精神面貌差,他是心理生了病。
想到迟薄光说过的,方平绝要想死,医生都救不活,方俞安就感到心累。
他忽然对徐萍菲说,“妈你这段时间不是没戏拍了么?要不你多陪陪爸。”徐萍菲和方平绝都将目光投到了方俞安的身上,徐萍菲像是有话想说,方俞安抢先开口,“虽说你们已经离婚了,但爸现在这情况,也需要有个人陪着。就麻烦你,多陪陪他。”
方俞安真正的用意,是希望徐萍菲陪着方平绝,能让他打消求死的念头。
徐萍菲也懂得这个道理。
方平绝的视线又转向了徐萍菲,在等待她的答案,徐萍菲犹豫了下,才说,“好啊,反正我休息也没事做。”事实上,她的戏还没拍完,她刚入剧组不久,后面还要工作一个多月才能拍完戏份。
见母亲同意了,方俞安这才走出病房,给剧组打电话,自愿赔偿违约金,让他们重新找人出演徐萍菲的角色。
早上吃饭,没看到迟薄光,方俞生询问了莉莎,从莉莎口中得知迟薄光昨晚半宿没睡,还在补眠。他深究迟薄光半夜不睡觉的原因,才知道方平绝竟然出事了。
“吞药自尽?”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方俞生跟乔玖笙都很惊讶。
“嗯,吞了半瓶安眠药。”莉莎语气也很感慨。
乔玖笙和方俞生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那份震愕的神色。谁能想到呢,以前那个做事狠毒的人,最后竟然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结束一生。方俞生跟乔玖笙说,“我们等会儿也去看看他吧。”
“好。”
告别了莉莎,小两口一同将孩子们送去幼儿园,这才携伴去医院探望方平绝。
见到方平绝的时候,方俞生竟觉得陌生。
方平绝从腿部受伤后,就没有以前那样嚣张狂傲了。他本身个子就高,到了中年时期还有些微的发福现象。出事后腿被截肢,在医院躺着那几个月,瘦得不成人样。
后来休养一段时间,勉强恢复了人样,但也不算胖,只能说是普通身材。
上一次看到方平绝,还是在迟薄光带着莉莎出席方平均举办的家宴会上。时隔半年,再见方平绝,他竟然瘦成了这副模样。方平绝身体瘦,脸也消瘦,就颧骨上还有一点儿肉。
见到这个样子的方平绝,乔玖笙和方俞生一时间都认不出来,还以为他们进错了房门。但屋内,还坐着徐萍菲跟方俞安两人,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男人,就是方平绝。
进了屋,方俞生都没怎么说过话。
乔玖笙挨着方俞生身旁坐下,过了很久,方平绝注意到了方俞生,他盯着他看了很久,才冷笑着说,“你这个野种还来做什么?”
若在以前,听到野种这样的话,方俞生就发脾气了。
但今天,他却很冷静。
只有乔玖笙冷冷地瞪了方平绝一眼。
方平绝继续冷笑,他想到什么,又说,“来看我?还是来看我笑话?”他哼叹道,“不好意思,我还没有死,还有一口气,叫你失望了。”
方俞安赶紧站起来,对方俞生说,“俞生哥哥,我们出去说。”
方俞生站起来,和方俞安一起走出屋。“俞生哥哥,你别听爸的,医生说他有抑郁症,有时候讲话和行为都有些偏激。”方俞安有些尴尬,没想到方平绝对方俞生的意见这么大。
方俞生嗯了声,说,“我至于跟个要死的人生气么?”
方俞安:“…”
“你就这么想,这样就不气了。”
“嗯。”
方俞生和乔玖笙没在医院呆多久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方俞生问乔玖笙,“你觉得他还能活多久?”
思考片刻,乔玖笙说,“或许明天,或许今晚,或许不会死。”这要看方平绝自己的意念了。
方俞生手指捏着方向盘,眉头轻蹙着,没再说话。
方俞卿当天晚上就到了滨江市。
她没回家,直接去了医院,方平绝见到她的时候,竟然神经兮兮地哭了一场,边哭边道歉。方俞卿皱着眉头听着,脸色并不好看。方俞卿回来的那个晚上,在医院守了方平绝一整夜。
后来方平绝的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就出院了。
徐萍菲也暂时搬回了方家,她白天陪方平绝说说话,但大多数时候,方平绝都一个人呆着,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这天,徐萍菲给方平绝将药准备好,递去给他吃。
方平绝忽然将药全部打落在地。
徐萍菲眉心一跳,正要发火,就听到方平绝骂道,“我不吃!这药有什么用!吃了也不见效,吃了我的腿就会好吗?”他用装了假肢的那条腿,去踩地上的药丸。
他动作太大,假肢脚下一滑,方平绝竟然一屁股滚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