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王君临不远的李世民见远东军一千骑兵竟然与同等数量突厥骑兵相持不下,脸上虽然一片凝重,但心中却长松了一口气,心想远东军也并非是无敌的,只是那步兵战阵对付骑兵的确是厉害,但也有局限,日后若是与王君临翻脸,自己带领大军与远东军交战,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李世民跃跃欲试,想要增兵,去助罗士信一臂之力。但他方朝王君临转过头,王君临便好似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朝他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罗士信虽然一时间难赢突厥人,但绝不会败于突厥人,而且总体来说,突厥人是处于下风的。”
李世民闻言望去,不由暗叫一声惭愧。原来不知不觉间,后面那些未参战的突厥大军又往前推进了几十步,而且远远看那些突厥人的神色举止,一个个骇然惊惧不已,显然是这一千突厥骑兵久战之下所致。
突厥人远比隋军这边要惊骇,李世民这才反应过来,这一千突厥骑兵恐怕是传说中突厥王庭的金狼卫。
如今突厥人其实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但是惧于隋军这边主力未动,也不肯轻易先将兵力投入战斗。
王君临心里也明白,这种短兵相接的战斗,比的就是体力和意志力。哪一方支持到最后还有生力军可加入战斗,哪一方便是最后的胜利者。若他们仓促将主力投入战斗,正常情况下最后赢的,一定会是突厥大军,但如今有聂小雨的存在,自然是非正常情况。
所以,王君临非常沉着,拿起望远镜继续观看具体的战斗。
只见罗士信身上战袍尽被鲜血染死,左手手持马槊,右手握剑,在乱军之中往返冲杀,竟是丝毫不见疲态,专挑突厥骑兵中的头目下杀手,已经杀了七八名突厥头目,给这一千突厥骑兵的指挥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这一仗,自申时初开始,一直到打到戌初时分,整整打了两个多时辰。
直看得双方人马
唇干舌燥,隋军这边众人眼见王君临如同一座木塑一般一动不动,也只得强行忍耐。
而突厥大军上下一直想要出战,但是被始毕可汗死死压着,也没有轻举妄动。
双方不肯示弱,不愿先鸣金收兵,于是直到天色全黑,双方才不得不罢战,各自抢了伤兵与战死的同袍退去。
王君临带领大军又退回了四十里外的大营之中。
这一日的战事,虽然双方投入兵力都不多,但战斗之激烈,却是不少将士前所未遇的。半天血战,罗士信麾下死伤合计三百余人,突厥差不多有四百多的损失。
隋军这边除了罗士信知道王君临的深意之外,其他人心中满是疑惑,不知道王君临今天此举何意。
而突厥这边,始毕可汗的奇怪举动更是让突厥上下摸不着头脑,但今天整个过程却又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
王君临带领大军撤退之后,突厥大军继续攻打雁门城。
城头弓箭从未停息,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的被人从城墙上扔下,燃油、热水参杂其中,延绵开去的城墙上挂满镶有尖刀或倒刺的夜叉擂,挥舞长长叉杆的士兵偶尔被流矢射中,倒在血泊之中,炽烈而汹涌的呼喊声、战斗声夹杂在漫天的风雪里,蔓延整座城墙。
大量的伤者被抬下来,听天由命,体弱者随时随地都在死去,雁门城内只要懂一些医术的百姓都已经全部被动员或者强行征调了过来,他们和守城的士兵一样,几乎也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丝毫休息了,每个人都疲惫到了极致,更是狼狈不堪,额头上、脸上有沾着别人的血,拼命且麻木的救治着每个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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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城外面,始毕可汗骑着马,远远地望着前方那激烈的战场。红白与焦黑的三色几乎充斥了眼前的一切,此时,他们好不容易冲上城头的一队精锐勇士与守军开始惨烈厮杀,持续了很长
的时间,他们好不容易攻破的缺口,又被一千隋帝身边的大内侍卫给夺了过去。
虽然眼看着雁门城守军越来越稀疏,每个突厥人都感觉随时可以破城,但自从王君临第一次带领援兵到来之后,已经过去了七天半的时间,突厥新增的死伤超过五万人,另外还有两万多基本上已经失去战力的伤员。
这场战争莫名其妙的打得如此惨烈,却是所有突厥人之前没有想到的,而且如此大的伤亡,他们都不知道还要厮杀多久,才能够看到胜利的端倪。
有聪明的突厥部族头领隐隐感觉这与始毕可汗最近的指挥有关,明明几次都能够破城,要不突然王君临带领大隋援军出现,要不始毕可汗突然撤兵,虽然每次貌似都有一定的理由,但是这也太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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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的战斗逐渐的停歇下来,血腥与焦臭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守军在城墙内坐了下来,城墙上有粘稠的鲜血。
当初进城的八万禁军和两万郡兵,如今只剩下一万来人,城头早已不复往日的喧嚣。一墙之隔,城墙下鲜血、尸体堆积。
此时,连同远处的突厥人营地,它们也安静下来了。
厚实高耸的城墙里,灰白相间的颜色渲染了一切,偶有火焰的红,也并不显得鲜艳。
整个雁门城沉浸在死亡的悲切中还不能复苏,城内军户中自家男人死了,女人小孩的哭泣声一直不断。还有些帮忙的百姓也死了,一家人爬在城墙下凄惨哭泣。
张继科站在自己临时住的院子中,听着这些哭泣声,看着一些百姓在尸体中寻找自家的男人,神色复杂,喃喃自语道:“王爷想要尽可能的让突厥大军留下来,但是代价就是雁门城内的守军死伤一空吗?”
就在这个时候,张继科若有所感,抬头看去,一道黑影从高空中俯冲而下,落在他所在院子的后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