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眼睁睁的看着至亲在自己眼中被屠杀的仇恨。
拥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今天,咋一得到了宣泄的途径。
心头想要复仇的念头,便如山呼海啸般喷涌出来,无可阻挡。
即便是备受尊崇的黎老,也不行。
看着一张张激愤到扭曲的面孔,突然之间,黎老的眼中流露出一片迷茫。
或许,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些孤儿。
也从未,真真正正地进入过他们的内心世界。
在他们眼中,自己是可敬的,是他们感恩戴德的恩人,却不是志同道合的战友。
岁月的流逝,并未让他们淡忘心中的痛苦和仇恨,只是隐藏起来而已。
“唉,罢了,罢了,随你们去吧。”
黎老轻轻地挥了挥手,满脸颓然地说道。
苍老的眼眸,深深地看了一眼卢正豪。
他的左膀右臂。
这个从未真正反对过他的心腹。
如今,也开始变成了一名冒险分子。
看着一脸失落的黎老,卢正豪也有些难过。
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再退缩。
矛盾激化到这种程度,早已没有了和解的希望。
只有用手中的刀枪,才能在这片充满危险的土地上,占据一席之地。
在危急关头,黎老优柔寡断的性格缺点,被无限放大。
无论是什么事情,逃避,永远都不会,也不可能是最佳的处理手段。
或许,他是想要保留火种。
可他却不知道,如果再三的退缩,那些火种,还能有正常火焰的温度吗?
翌日,炎黄堂。
后院茶厅内。
林宇背负双手,站在门口,欣赏着外面的雨景。
丹落岛是热带雨林气候,这里的暴雨比内陆更加的气势磅礴。
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夜空,好似九天银河水,垂直坠落。
哗啦啦的雨声,在耳畔响个不停。
在林宇身后,卢正克满脸乖张,目光中敌意尽显。
“似你这样的人物,本不该参与到这种无聊的事情当中,难不成如我大哥所言,你和那个所谓的新任大龙头有一腿?”
虽然是手下败将,可他却并未有丝毫的畏缩与胆怯。
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桀骜不驯的野性。
好似一头在丛林中跑出来的野兽,只有战斗与杀戮的本能,根本不知道畏惧为何物。
林宇没有理会对方,仍自顾自地看着外面的雨景。
深邃的目光,和一片片雨幕,融合在一起。
心神,仿佛完全沉浸在这自然景观之中。
“今天我记得你曾经说,见过与我相同的那一类人。”
慢悠悠的声音响起,平静祥和。
语气中,带着令人心静的魔力。
“是的,十年前我被水门那帮虚伪的家伙追杀,跑到了一片原始森林之中,当时我身负重伤,多亏了一名苦行僧相救。”
卢正克倒也没有试图隐瞒什么,很痛快地回答道。
“那名苦行僧指点过我的功夫,不过他和你不同,对于红尘俗世没有半点兴趣,如他所言,红尘虚度,不过是浪费光阴,只有追求先天之境,才可超脱自身。”
听了这番话,林宇微微点了点头。
他轻声唏嘘道:“自从我踏入这个境界以来,很久没有人能与我说说话了,你虽然修为尚浅,但眼界开阔,勉强算的上是一名可以坐而论道的同道中人。”
淡淡的声音中,蕴含着一缕难以察觉的傲气。
自打他从米国返回炎黄后,遇到的人修为境界都太低。
与他们聊天,已经很难有所共鸣,更不要说什么启发了。
“我不知你得到了多少真传,到想来陪伴那位僧人十年之久,应该能与我聊上几句。”
林宇微微一笑,笑容中平添了几分高处不胜寒的萧瑟之意。
这一席话,并未让卢正克感觉受到了侮辱。
他反而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得对,像你们这种境界,我这辈子也难以企及,现在更没有办法与你平等的交谈,不过我倒是可以用那位苦行僧师傅说过的话,来与你交流。”
“那位苦行僧师傅曾经说过,先天之境乃是为了求超脱,渡苦海,消三灾八难,寻找最终的大逍遥,大解脱,无谓的争斗,不过是浪费有限的生命。”
说这句话的时候,卢正克身上的气质,顿时陡然一变。
从一头野性难驯的猛兽,变成了宝光莹莹的高僧。
三言两语中,满含禅意。
“当年我初次见他,师傅曾言说,我煞气太重,杀孽缠身,修为越强,魔障越多,最后恐怕会沦落成杀敌杀友杀亲再杀己的行尸走肉。”
“纵使武道通神,天下无敌,灾祸也会生生不息,劫数不断,孽缘如流水,挥刀断水水更流,若是无法化解,终究难成大器。”
说到这儿,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宇。
“原本我对他的话笃定不移,但你的出现,却打碎了我十年来坚持的信念,论杀孽,谈煞气,我不及你千分之一,为何你未入魔障?”
听到这个问题,林宇洒然地笑了笑:“我与他的道不同,我寻得是杀伐果决,快意恩仇的自在,他求的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逍遥。”
“在我眼中,天下无不可杀之人,他唯恐红尘孽缘缠身,那是因为他手中的刀不够快,世间之缘分,本就如乱麻一般,唯恐快刀,方能斩断。”
“苦行老僧毕生追求的是缘起缘灭,虚空不染,我要的是三尺青锋,唯我独尊,在他眼中,世间无神也无佛,在我看来,我便是世间唯一之神。”
“正所谓红花绿林白莲藕,皆有本色,皆有不同,但最终却依旧是殊途同归,向往的都是先天之境,逍遥天地。”
这几句话,让卢正克时而表情茫然,时而若有所获。
境界不到,终究难以体会其中的深意。
“虽然我不是很懂你在说什么,但看得出来,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路,也看到了前路的光明,所以意志不可动摇。”
说完了这句话,卢正克轻轻摇了摇头笑道:“当初苦行僧师傅圆寂时,曾经告诉过我,若是眼前出现了一点光明,便证明我走在路上,否则的话,天资不足,最终也不过是缘木求鱼,不得其法,则事必不能行。”
闻言,林宇轻轻颔首:“是他教不得其法,所以你不得其门而入,他教你贴合自然,你未领会动静相宜,却复苏了野兽般的直觉本能。”
“他导人向善,你却魔念缠身,但佛即是魔,魔即是佛,在经文打坐中,你寻找不到自己的本性,不如换一种方式,用杀戮和鲜血,来铺就自己的道路。”
“都说佛经古卷,幡然顿悟可通众妙之门,但累累白骨,殷殷血肉,也照样能够铸就登天之路。”
说着话,林宇慢慢地伸出了右手,探到门外屋檐下。
冲刷而下的雨水,流淌在他的手中。
雨水凝而不散,聚成一团圆球。
水球于掌中滚动颤抖,在灯光的照耀着,折射出如梦似幻的光彩。
卢正克呆呆地看着林宇探出的手掌,心头一阵惊骇。
滴水不沾,尘埃不染。
琉璃无暇,气机混元。
突然,林宇的手掌轻轻一震。
嗖的一声,水球陡然飞出。
击打在一扇栏杆上,砸出一个圆洞,接着水花四溅,散落在地。
“境界不到,还是差那么一点,若是真正的先天高手,不光能滴水穿石,洞穿之后,应该还能保持水珠凝而不散。”
林宇拍了拍手,谓然长叹道。
表情中,透着一丝遗憾。
接着,他自顾自地迈步走了出去。
随着背影渐行渐远,一句话悠然传来:“今后你就在水门待着吧,莫要再起异心,否则天涯海角,你也无从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