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如此巨大的落差,他如今已然适应,也认命了,更接受了。
人啊,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相应的代价,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临走前,叶庭之看向叶辞柏:“你祖母,交给你了,看在她从未伤害过你的份上,让她走好这最后一程。”
叶辞柏撇过头去,“我虽是你的儿子,但我不是你。”
叶庭之默了默,点点头,看向叶朝歌:“是啊,你们兄妹虽是我的孩子,但没有一个像我,不像我……好,好啊……”
说罢,他转身走了。
看着他沧桑萧条的背影,叶朝歌忽然开口:“父亲!”
叶庭之顿住,但没有回头。
“父亲,你可曾后悔过?”
你可有后悔过,舒服的日子不过,偏要走上了这样一条绝路?
你可有后悔过,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对待自己的结发妻子?
你可有后悔过……
可有?
叶庭之微微仰头,眼角溢出晶莹的泪光,嘴唇颤了几颤,许久,他咽下所有的哽咽。
“未曾。”
然后,跟着衙差,带着镣铐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朝歌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得到这样的一个回答。
此时,走出了叶府的叶庭之,立于台阶下,回首望着高高的匾额,耳边回想起,儿女先后问他的话。
当初,京兆尹府的衙差来府抓他时,叶辞柏便问过他,可曾后悔?
时隔一个多月,叶朝歌同样问他,可曾后悔?
一前一后,他给了他们同样的答案。
不曾,未曾!
只是,心中想的,与嘴上说的却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回答。
他是后悔的,后悔了,只是,他已进穷巷,没有任何的回头路可走,后悔不后悔又能如何?
不如,就让他们继续恨他吧。
比起牵挂,恨对他们最好。
都说,今生父子,乃是前世修来,就让他这个当爹的,为他们最后,也是唯一做一件事吧,如此,他也会好受些。
“你呀,明明后悔了,为何嘴硬?”
此次前来押送的衙差中,有两个是大牢的狱卒,说话者便是其中之一。
叶庭之在牢里的表现,衙差们不清楚,可他们狱卒却是清楚的,尤其是夜里,经常能听到叶庭之痛哭。
怕他一个人闷着,有时候也会去寻他聊天。
叶庭之便会跟他们讲他的过去,讲他的儿女。
对女儿提的少,但对儿子,他提的最多。
他曾说过,叶辞柏这个儿子,他不是不喜,他和所有的男人一样,对儿子总有一份作为父亲的期盼和祈愿。
对叶辞柏他也不例外。
只是,这个儿子不像他,太像祁家人了,且自小跟着祁继仁长大,正直的让他每每见到,总有种说不出的自卑和矮一头的感觉。
时日一长,这种情感便慢慢的变了质。
其实最初,在废掉叶辞柏之间,他也犹豫过,更迟疑过,但他的犹豫和迟疑,在发现叶辞柏越来越像祁继仁后,便慢慢的消散了。
叶宇轩像他,不,甚至比他更上一层楼,在他眼里,这才是自己梦想中的儿子。
至于叶辞柏,每次看到他,他总有一种代替祁家养儿子的错觉。
他被祁继仁压制太久了,他明明是国公爷,身上却总是被贴上了镇国大将军女婿的标签,甚至身边人也时不时的拿此闲话。
这样的身份,在旁人看来是福气是羡慕,可在他看来,却是说不出的屈辱,这让他感觉,自己能有此成就,是因为有个厉害的岳父。
可他却忽略了,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当初接近祁氏,让她对他迷恋,不正是因为她有个手握兵权的父亲吗?
如此诸多,造就了他的狠心,心狠到什么地步呢,那便是毁掉叶辞柏,扶叶宇轩上位。
对叶辞柏,他是矛盾,矛盾过后清醒过来,便是无尽的悔恨。
所以,狱卒很清楚,叶庭之是后悔的,只是搞不明白,既然后悔,为何要嘴硬?
叶庭之没有回应他。
有些事,有些话,已然发生,何必再平添可以避免的改变呢?
叶庭之沉默着,跟着狱卒走了。
此次一别,望你们日后,各有自己的人生,富贵顺遂,安康喜乐……
……
叶府前厅。
叶朝歌坐在那,闭目养神。
从叶庭之离开后,她便如此。
叶辞柏不放心,要唤她,被卫韫阻止了,压低声音说:“让她静一静吧。”
叶朝歌在某些方面,倔强固执的让人可怕,甚至会钻死胡同,这种时候,她不需要任何的安慰,只需要时间和安静。
叶庭之这个人,叶朝歌是恨的,是怨的,更是厌恶的。
可再如何,他们之间有着血脉相连。
所以,从一开始,她做不出赶尽杀绝,哪怕他对他们兄妹无情到令人发指。
其实,她不曾期待过,什么父爱啊什么父女之情,没有,她只是想听一声,我后悔了,我错了,或是对不起……
这样的言语,或许苍白,或许没有任何的意义,但她还是想要一声。
就像当初老夫人,说的那一句对不起。
可最终,叶庭之的两个字‘未曾’,让她死心了。
这或许就是,我拿你当父亲,你却将我当做仇人吧。
其实想想也是,前世他对他们那般狠,对兄长如此的无情,对她不管不问,甚至以她为耻辱,她还有什么好期待的?
不知过了多久,叶朝歌深呼吸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罢了罢了,尽管他说了对不起,或是我错了,后悔了,又能有何意义?结局已定,事情已出,已然不能改变,既然如此,自己又何苦去执着于一个苍白的字眼呢。
叶朝歌想通了,比卫韫预想的时间要早。
“走吧,回去。”她说。
卫韫上前握上她的手,“好。”
叶辞柏见状,松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叶朝歌已然恢复如初。
途中,卫韫得了宣正帝宣召进宫议事,他本要送她回去再进宫,被叶朝歌拒绝了,他们已然放肆了这么久,总不能仗着宣正帝的爱重继续过分下去。
而且,宣正帝派人宣召,必然有要紧事。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