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皓沉默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
孩子被别人抱会哭,就是因为信任度的问题。
只有在他认为值得信任的人怀中,才会有安全感。
当失去了信任后,哪怕是亲生父母,孩子也不会有半点执念。
“是啊,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将自己送进恶魔深渊的人。”薛思远咬了咬牙,哽咽的道:“在临沂四院里的盟友,每天活的生不如死,但与之对应耳朵,却是每天过着帝王般生活的杨永信。
每天都有很多人给他下跪,有多人讨好他,这个恶魔极其好色经常问女盟友是不是处女,有没有快感的话。
为了生存,很多漂亮的女盟友向杨永信抛媚眼,试图勾引杨永信,在生与死之间,尊严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甚至,连有的女家长都跟杨永信保持着亲密关系,我记得又一次,一个家长偷偷的告诉了那个女家长的老公。
那人的老公竟说,哪怕自己老婆跟杨叔发生关系,只要杨叔救了自己的孩子,那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匪夷所思!
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我们经常看到有女家长晚上10点去杨永信的办公室,说什么杨永信腰不好,是去捶腰的。
有没有做出格的事,这只有她们知道。
在这其中,也有一些家长对临沂四院不满,他们只想稍微教训下孩子,并没有想着让孩子经历巨大的痛苦。
于是,这些人去举报杨永信,可无一都失败了。
因为有不少领导给杨永信站台,家长跟临沂四院早已成了利益共同体,没有电击,孩子马上会不听话,动杨永信,就像动他们命根一样,所以家长十分拼命维护临沂四院。
每次有记者前来采访,临沂四院都如临大敌,高度戒备。
盟友人人自危,生怕说错一句话被电击。
被选中接受采访的,一般都是待的时间比较长的。
暗访的记者,去的时候都会带上头盔和防护装备,因为里面的家长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有之前去采访,被人锁喉的女记者。
千万别幻想在里面采访出什么真话,没有人敢说。”
听到这里,苏皓已经完全被震撼了。
他着实想象不到,在海北市竟然会有这等魔鬼之地。
此时的天气十分暖和,可他却觉得阳光格外刺眼!
看着薛思远脸上挂着的泪痕,他只觉得喉咙好似卡了刺一般,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明白,一个正值年轻的少年在经历过这等绝望后,为什么会去自杀了。
“有一次,临沂四院来了一个怀孕7个月的孕妇,听她妈说是交往了一个男朋友,因为对方没有稳定工作,一定要她分手,然而她一定要把小孩生下来,她妈就把她送进来了。
杨永信连别人的生育权也管,当时的电击是杨永信做的,叫声惨烈,电击以后,孕妇在几个家长的搀扶下,强制去做了人流。
回来后,孕妇一直沉默不语,似乎精神失常。
我想,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女,那种感觉谁都不好受。
还有一次,在点评课上,有一个人发言,他说很想他女朋友。
他是因为工作后找了个女朋友,但他家长不喜欢这个女的,所以送进来的。
为了防止对方影响课堂氛围,几个老盟友冲过去把他按倒,再然后几个人抬着送进了13号室。
出来后,他几乎再也没说过话,那等绝望,我很理解。
一晃过去几个月,我离开了那个临沂四院了。
你可能认为我要高兴,不,我不能高兴,有几个要离开的盟友由于过度兴奋,被举报接受了电击,理由是对临沂四院没有感恩之心,离开的时候应该恋恋不舍才对。
那个时候我妈经常朝我发脾气发火,很多家长都看不下去了,毕竟我这么乖,她还乱喷我。
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我快走了,她一定要我做一次电击,长长记性,怕我不听话。
于是,我被送进了13号病室,又是一番痛不欲生的折磨。
哈哈哈,你见过这种妈没有?”
薛思远虽然在笑,但他那双眼睛却写满了仇怨,泪水混杂着恨意,足以吞噬一切。
“离开临沂四院时,所有资料不能带走的,因为杨永信怕这些人出去后举报。
出院后,所有盟友间不能联系,也是为了防止我们成为团伙,联合举报。
出去后的盟友,很长一段时间还保持着在临沂四院的习惯,比如坐着回去的大巴时,我一直保持的军姿,旁边有阿姨问你是不是军人啊?
我当时哭了。
军人?
如果我真的是军人,那该有多好?
出院后,我发现我做淘宝赚的钱全被爸爸拿走了,但我不在乎了,我在乎的是自由。
接下来,我妈开始给我找工作,第一份工作是工地里搬钢筋,工资是我妈领的,她每天给我几块钱,坐公交,不能交朋友,更不能看电视。
原因是看电视容易使网瘾发作。
哈哈哈,我踏马真的是笑了。
我的生活基本是坐公交,搬钢筋,回来吃饭,然后坐一下,给爸妈洗脚,睡觉前给他们按摩,接着睡觉。
我爸妈难过的时候要及时安慰,笑的时候要陪着笑。”
苏皓心中一阵心疼。
说句难听点的话,狗都没有薛思远活的这么累。
“你为什么要这么听从你父母的话?”
薛思远哭着道:“因为不听从,我就要被送进临沂四院,比起里面随时被电击的感受,我很满意现在的状况。”
苏皓张了张嘴,根本说不出话来。
经历过大的不幸后,所以现在小的不幸也是幸福的么?
“接下来,我换了几次工作,有拧螺丝,有做服务员的,都是我妈要求换的,反正都是我妈帮我领工资,每天给我几块钱坐公交。
我妈说,谁谁家的女儿很不错,我必须心领神会,试着去接触,试着去追求别人,然而我根本都不喜欢。
吃饭的时候,我只吃了一碗饭,我妈就说必须吃完,我只得又去剩了一碗饭,强塞进去。
这之后,我爸妈莫名奇妙的不让我吃饭,有一次有两天不让我吃饭,我实在饿的不得了,从床底找到了一块钱去买了一个面包。
还有一次,我爸妈外面大鱼大肉的吃,然而我已经一个月没吃到肉了。
有一次,我妈说跟人吵架了,我说了句哦。
这让她很不满意,她说你这样是不是又要去临沂四院了,连一句安慰的都没有,我只得赶紧跪下说我错了。
后来我才发现,我不管做的再好,她总能挑刺,这让我很恐惧。
为了生存,我开始了举报的道路。
我每天打焦点访谈的电话,天天打,然后可能是那里接电话的人烦了,她说我这里每天接到几千个电话,不是每一件事都报道,然后就放弃了。
我去报警,被警方告知怎么可能有这样一个地方,说我报假案是犯法的,根本不可能受理,然后我又放弃了。
我长期生活在恐惧之中,也想过离家出走,但怕被找到,要是再被送到临沂四院,那就问题大了。
说说我外婆吧,有段时间我外婆身体不是很好,那个时候我妈每天早上4点叫我外婆起来晨跑,一跑就是5000米。
外婆已经80岁了,跑不动就骂和指责,有一次外婆在看电视,我妈进来就把电视关了,她说你怎么还不开始做运动啊,为了你好不明白吗?
后来外婆疯了,但是我看到她跟阿姨交流的时候还比较流畅,跟我妈在一起时候彻底装疯卖傻了。
我终于明白,真正有问题的不是我,也不是网瘾,而是家长。
直到现在,临沂四院就像孙悟空的紧箍咒一样,这种恐惧一直笼罩着我,我不敢对自己的爸妈说不,没有独立的人格和思想。
我没成年,无法用身份证逃离这个城市,或许哪怕我逃到哪里,都会被抓回来。
我知道,我这个人已经毁了,彻彻底底的毁了!”
说到这里,薛思远抱膝瘫坐在地上,泪珠就像没有关紧的水龙头,低落在衣襟上。
他鼻子满是酸楚,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可能是怕自己喊出声来,所以咬住着嘴唇。
苏皓见状,想要安慰,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一个已经绝望了的少年。
在如此绝望的情况下,任何话对他而言,都是无用的。
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问道:“你把这些话都告诉我,难道不怕我是临沂四院的人么?”
“不怕,反正我已经事先服了毒,不管你是谁,对我而言,都无所谓了。”薛思远惨笑一声,苏皓这才注意到他嘴角已经溢出了黑血。
没有任何迟疑,苏皓连忙从怀中拿出解毒丹,强行塞进薛思远的嘴里。
“没用的,这毒很猛烈,现在已经过了最佳抢救时间,死定了。”薛思远摇了摇头,目中一片灰色。
蓦然,他抓住苏皓的手,红着眼道:“如果你是好人,求你救救临沂四院那几万个盟友吧,现在已经有上千个盟友彻底失踪,人间蒸发。”
“他们不是失踪,都是害怕被抓进临沂四院,特地躲起来的。”
“先生,求求你,救救他们,救救这些无辜的人!”
两行泪水从薛思远眼角滑下,映衬的是他那最后一抹恳求眸色。
这个时候,他的手已经没有了力气。
眼睛,也悄然闭合了起来。
苏皓的神识之力能明显感受到,薛思远的魂魄正在急速从其身上溢出,被地府拉去。
生死存亡一刻,他闭眸沉吟,由雷火神针推演出鬼门十三针的施展手法。
百邪颠狂所为病,针有十三穴须认,凡针之体先鬼宫,次针鬼信无不应。
鬼门十三针!
传闻可以将人魂魄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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