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帝的呼噜声戛然而止,他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猛然睁开,盯着那一缕清冷的月光,看到了站起来的王石。
死死地盯着王石,熊帝好似在怕闭上眼对方就会重新死去一般。从睡梦中惊醒,看到了这样一个期待已久的结果,心中还是有着太多的激动。
王石察觉到了鱼红莲并没有危险,心中稍安,看向熊帝,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证明他没有事情。
熊帝瞪大着眼睛,不知道多上的时间后,大笑了一声,之后便猛然一闭眼,整个世界陷入到了黑暗之中。他彻底昏睡了过去,呼噜声比之前还要大上一倍。
独战十位妖皇,原本就是身受重创,又从死渊挣扎出来,一路跑到这里,熊帝未曾有半点的时间喘息一口气,他的神经一直都在紧绷着。如今看到王石安然无恙,他那紧绷的神经一松弛,便陷入到了沉睡之中。
以熊帝到达人仙境的体质,只要睡上一个好觉,身上的伤也就能够好上个七七八八。
王石施展起扦针之术,抚平了熊帝身上一些顽固的伤。在战斗中不断磨砺,如今他运用起扦针之术,倒是愈发熟稔了起来。
可以说熊帝帮助王石只是单纯地为了还欠李逸仙的人情债,但他清楚熊帝原本不需要那么拼命。而若是没有熊帝的拼命,王石肯定已经死了。不论如何,这份恩情,他都需要铭记在心,永远都不会忘记。
在熊帝这里静了一会,王石走向了鱼红莲,静静地看着她。
月光有些清冷,使得平日里就清冷的鱼红莲显得有点冰冷,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真的如同一朵清莲,濯濯不妖,遗世独立。
见到王石死亡的那一刻,鱼红莲也已经死了。如今只剩下这具身躯还活着,不过有着王石,想必还是可以将其唤醒。
仔细端详着这张动人的脸庞,王石却并没有感受到多少美丽,他只是有些心疼,此时美不美丽已经不再是他所要关心的事情。举起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上面还有着干的泪痕,摸起来还很苦,王石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万千滋味。
“你一定站了很久了。”王石看着这张脸,轻声说道。
将扦针之术催动起来的灵力输入到鱼红莲身体之中,疏导着里面的血气,王石轻柔地将其抱起,走进了里面的石屋之中。
拂去石床上的灰尘,从魔铜戒中取出一些衣物铺好,找到最舒适的地方,王石将鱼红莲平放到了上面。
王石小声说道:“好好睡吧,睡了这么久,你一定饿了,醒了就会有饭吃。”
刚想要站起身,鱼红莲忽而抓住了王石的手,却并没有醒过来。
哪怕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鱼红莲都可以感受到王石的存在,并且可以让身体做出反应,想要留住对方。
那只手握的很紧,手指关节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好似这样轻轻地一松手,就会让整个世界就此离去。
不论任何事情的发生,鱼红莲都不想再松开手,她要紧紧地握住所有。
王石愣了愣,看着依旧陷入到沉睡的鱼红莲,看了很久。他此时才终于明白鱼红莲对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平心而论,鱼红莲喜欢自己比自己喜欢鱼红莲更多。
月光偏移的速度很慢,就好像是清风吹动的纱,半遮掩着美人脸。朦胧的美丽最是动人,更何况这本就是一张美人脸。
鱼红莲,怎么看都是好的。
一切安好。月色很美。
很长时间之后,手掌已经完全失去了直觉。王石才轻轻地松开了鱼红莲的手,望向了月光,心中有着一片清冷。他现在没法去思考太多的事情,只能让自己尽量安静下来。
鱼红莲没事,熊帝也没事,易小南跟易小北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事情,丁香她们也应该被安全送了出去。所有人都没事,都没事,都平安。
实在是没有想到进了一次荒古,会生出这么多的波澜,几乎差点丢掉了性命,还连累上这么多的人,一点点偏差都会走入万劫不复。当老龙皇攻击袭来的时候,王石忽然被禁锢住,就连气海也都是如此。他那时才知道,老龙皇有着一眼看透他的能力,只是并没有展示出来而已,而对方深知阴阳双鱼的存在,王石想最后一搏都没有机会。
一刹那的时间,王石来到了死亡的边缘。
从未畏惧过死亡,却一直都畏惧着失去。
那时,最后的目光望向鱼红莲,王石心中有着太多的不舍跟痛苦。然而他却只能看着鱼红莲跑来,自己走向死亡。
当再次睁开眼,发现这个世界并没有向着糟糕的方向发展,所有人都还安好,自己身上的伤都已经好的差不多。失而复得的情绪涌上心头,让王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错乱的情绪,他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好。
衡量一个人对你有多重要,最准确的办法就是失去。唯有当你的世界缺少了这个人之后,你才会明白这个人到底有多重要。
失去之后再得到,其中的百感,也只有当事者才能够体会得到。
王石知道老龙皇就在旁边,死亡的威胁依旧在身边,可是他不能立刻让自己冷静下来,去剖析每一件事情背后的缘由。
他是个人,终究不是个机器。
静静地看着月光,看着鱼红莲,听着熊帝的呼噜声,王石很安静,仿佛他能够一直这样看下去、听下去。
月光偏移的缓慢,最终还是倾斜到了很远的地方,逐渐隐退在群山之中。
薄薄的黑暗笼罩下来,将这一切都衬的十分静谧。
王石终于从静思中脱离出来,他逼迫着自己抛弃所有的感慨,重新成了一个冰冷如刀的人,他需要切开每一件事情,找出其背后乱麻般的关联。
只是片刻的时间,王石走向了老龙皇,笔直地看向他。
老龙皇在此时睁开了眼睛,同样看向王石。
两人的目光在黑暗之中碰触,好似两把刀锋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