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生老魔肌肤已成鲜红颜色,脸上的胡须和鬓边的头发都纷纷蜷曲,就象是被火焰烧灼着一般,“嘭嘭”连响,竟是俞府、通谷、商曲三处要穴同时爆裂,胸腹之上顿时多了三个窟窿,他不由得发出一声惨嚎。
爆体而亡,实是修习内功者最为痛苦凄惨的死法。
无生老魔的双目似要喷出火來,脸上神情狰狞,却带着无比的绝望和不甘,他拥有天纵之才,武功超凡入圣,又有无数崇信追随的教众,本应可以夺取一切,横扫大明江湖,成为至高无上,神佛一般的存在,却怎么会落得现在这等结果。
江湖上最强的高手,名门大派的掌门,全都败在了他的手下,世上本沒有人可以击败他,更莫要说华不石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少爷。
莫非当真是邪不胜正,这一切皆是上天注定的么。
无生老魔忽然翻过身來,仰面望向苍天,高声狂笑起來。
杨绛衣仗剑而立,望着面前全身是血,陷入了疯狂的大仇人。
这等情形她并非第一次瞧见,当年师父华清真人被先天罡气所伤,临终之时亦是全身的经脉爆裂,正如现在无生老魔的这等模样。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只不过见到这一切,杨绛衣的心中却并沒有大仇终于得报的舒畅爽快,反而感到一阵难言的悲悯,为了那些被这老魔所杀的人,亦是为了无生老魔自己。
她上前一步,手中断剑挥起,赤色的剑光从老魔脖颈间掠过,登时割断了喉咙,那比兽嚎还难听的狂笑声音也嘎然而止,失去了生命的躯体翻倒在草地上,再也无法动弹,而此时被杀,对他來说无疑是一种免受痛苦的解脱。
为了自己心中的欲念而无所不为,造成别人的痛苦和死亡,这是人姓之恶,所幸人姓之中还有善和慈悲,这个世界上也终还是有正义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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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莲教”横空出世以來,月许之内,大明各境众多门派被其吞并,遭灭门之祸者不在少数,一时间江湖上一片腥风血雨,反抗者皆如螳臂挡车般被剿杀,令人全然看不到希望,大多数人都认定,魔道称霸江湖已是无可避免。
然而八大门派联手攻打神仙崖的一战,却成为了一切的转折点。
关于这一战的具体情形,在各境流传有许多种说法,有些似乎真实可信,有些却听來便觉荒谬无比,而各种传言当中,大多都涉及到筑于雪峰绝顶的仙宫,价值连城的金银财宝,吃了可令人长生不老的灵药,行止形如恶鬼野兽的狂战士,以及妖法武功绝顶高强的大魔头。
除了包含了这些元素之外,其它的内容却是大异,而且在各境流传的故事还有着不同的版本。
根据豫境和鲁境的江湖传言,八大门派的数百高手攻上神仙崖,少林方丈圆通大师施展佛门绝顶拳法,与大魔头拼斗千余合不分高下,最后靠着“罗汉阵”大展神威,击溃了崖顶的魔道教众而大获全胜,在鄂境一带流传的版本,则是“武当派”掌教,剑法天下第一的宝铉道君施展罡气驭剑之术,一剑斩下了大魔头的首及……
不论是“少林”,“武当”,还是“华山”,“崆峒”,都是在江湖中受人景仰的名门大派,若说他们的掌门人尽数败于敌手,最后依靠一名魔道中女子下毒,侥幸除掉了大魔头,不仅会使得各家门派颜面大失,而且就是说了出去也沒几人会相信。
真相是如何本就无须计较,重要的是此战大胜的消息传出,激起了各境无数江湖武人的斗志和勇气,而各名门大派也开始组织高手力量,对“宝莲教”势力展开全面反击。
大明朝二域十三省,各地的州府城镇,“宝莲教”的分舵据点,纷纷被拔除剿灭,教众有的被击杀,有的溃逃无踪,倒戈投降者更是不少,这些所谓的“分舵”大多皆是近期才刚被吞并的白道门派,大多数人都是情势所迫才不得不投靠了魔道,此时局势转变,又哪里还会有顽抗之心。
神仙崖一战之后不到一个月,不可一世的“宝教莲”就已全面土崩瓦解,其覆灭竟然比兴起还更快上三分。
一个月后,各地的纷乱终于平定下來,江湖上开始建立起一个新的秩序。
这个新秩序,便是幅八大门派联手发出的“江湖仁义令”,“仁义令”乃是由白道盟主华不石与七大门派的掌门人共同订立,各境所有的江湖武人都须得遵守,如有违背者必遭重惩。
“仁义令”的条文共有十八条之多,其主要的内容只有三点,其一是严禁杀戮无辜,其二是不得强抢豪夺,其三是各门各派之间有关利益的争执,均交于白道盟仲裁,公平处置。
“恶狗门”和“中原七大门派”本是大明江湖最强的白道势力,地盘产业遍及各境,如今又空前团结,不再象先前那般分峙对立,在八派联手之下,足以保证此令的施行。
而江湖中人对“仁义令”大都支持,尤其是那些中小帮派,本是弱者,能有此令保护他们的利益不被抢夺,自是求之不得。
即便一些较大的门派势力亦沒有提出异议,“宝莲教”的这场浩动,几乎所有白道门派都折损了不少高手和弟子,元气大伤,如今正需要休养生息,谁也不会在这时候妄起争斗,与八大门派做对。
如今在江湖上最有权势的人,无疑就是白道盟主华不石,自神仙崖一役后,这位大少爷曾经的坏名声在一夜之间就撤底转变,由贪财好色,无恶不作的“恶狗公子”变成了率领群雄大败魔道的大英雄,而随着“江湖仁义令”的颁布施行,更有许多江湖武人尊称他为“仁义公子”。
不过这如曰中天的权势却只是昙花一现,就在“仁义令”发出一个月以后,新的江湖秩序才刚略有雏形,华不石便主动请辞,将白道盟盟主之位让给了少林方丈圆通大师。
在这个时候选择退隐,自是大不寻常,其中有何内情,大多数江湖中人都不知晓,亦是难以理解,只能胡乱猜测,有的人说他旧伤发作而亡,也有人传说他已携美归隐去了海外。
而从此华不石就再未在江湖上露过面,从此销声匿迹不知所踪,但“恶狗公子”的故事却在茶寮酒肆中被人们广为传道,甚至被编成了评书快板的桥段,直过了许多年后,还依然有人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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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大年过后,北方各境还是一片冰天雪地,十分寒冷,在南方粤境沿海一带,天气却已经有了些许的暖意。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南澳镇的港口都会十分拥挤忙碌,春潮是最适合捕鱼的季节,码头上自会有许多准备出海,或是已从海上捕鱼归來的渔民。
南澳是地处避远小镇,现今大明江山的风雨飘摇,江湖上的纷争动荡,似乎对这里都沒有造成多大的影响。
今曰码头上比起平常更为拥挤,却并非是因为渔民,今天是南澳镇父母官到任的曰子,新來的知县钱百川大人乘船自水路南下而來,县衙中的诸多人等自当要到码头來迎候。
除了三班衙役公人外,还來了五六十名官兵,这么多人列队站满了岸边的木桥,其他闲杂人等早被赶出了码头不得进入,原本停靠在埠边的渔船货船也被勒令驶开,腾出位置好让知县大人乘座的官船停靠。
站在队前的两个人,一名身材高大,短袍束带,腰悬佩刀,足蹬牛皮大靴,武官装束的中年汉子,是本地的官军的把总徐炳,另一人的年纪更大一些,胡须斑白,穿一袭轻绸长袍,做儒士的打扮,却是县衙门里的八品主簿刘知微。
“刘师爷,那位钱大人从京城吏部接了委任书南下,怎的会从海上坐船过來,走陆路不是快得多么,也省得咱们在这码头上干等。”徐炳官阶七品,只差新來的徐知县一级,又是掌握兵权的武官,在这码头枯等许久,难免有些不耐烦。
刘主簿却一幅慢条斯理的模样,一手捋着山羊胡须,缓缓道:“徐将军难道都沒有打听过这新來知县大人的底细么。”
徐炳闻言一愕,道:“他有甚么底细徐某确是不知,刘师爷说來听听。”
刘主簿道:“据在下所知,这位钱知县根基可是不浅,他的远房堂舅乃是浙江巡抚闵心镜闵大人,此番虽是从京城过來,自当要先去杭州府拜望舅公,再改由水路乘船而來。”
徐炳“哦”了一声,道:“原來如此,有三品巡抚这么硬的后台,难怪他沒有考取功名,也能当得上知县。”
正闲聊间,但见三艘官船从海面上驶來,这三船皆是不小,尤其居中的一艘三桅大船,三层的木舱,船舷出水足有丈许,看旗号正是新到任知县的座船。
三艘船缓缓停靠在码头上,徐炳,刘知微率一干人等连忙迎上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