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羊再次摁下桌上的按铃,不一会儿,一名个子不高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说是中年人,但这人看上去已经五十多岁了,算是一只脚踏入了老年阶段。只见他脸上戴了一副厚瓶底的玳瑁眼镜,穿了件旧式蓝色的中山装,两只胳膊上居然还套着小碎花布的袖套,微微驼背的样子像是一个八九十年代的教书先生。
这人进来之后照例对刘青羊弯了弯腰,然后便无声的在房间中央的桌前坐下,很是老实憨厚的样子。
“这位是从我这间医馆开业当天开始就在这里做会计的老张,”刘青羊开口介绍道,“他最近有些便秘,我给他看了,不是很严重,所以就请他多坚持了两天。事不宜迟,各位,请抓紧时间诊断开方吧!”
刘老头儿话音刚落,牛修齐看样子就想站起来,但这时老头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便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秒表笑着说:“等一下,这人老了,记性就不行,差点儿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因为老张的病症清晰,想来应该难不倒各位,所以,这场考核是有时间要求的,在处方全都正确的情况下,用时最长者淘汰,都明白是啥意思吧?!”
一听这话,已经抬起半个屁股的牛修齐就又坐了回去。毕竟,只要不傻,谁都知道,在有时间限制的竞争中,后发者要比前发者在精神层面上从容的多。
萧晋探头瞅瞅韩学林,见他也没有再当第一个的意思,便嘿嘿一笑,起身道:“看来前辈们是想把这个表现的机会让给晚辈,那晚辈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人已经走到了那老张的对面,点点头,咧嘴打了声招呼:“张伯好!”
“啊……哦,您、您好!”张伯人很老实,知道今天能坐在这个房间里的都是一方名医,所以乍一听萧晋对自己这么客气,惊吓之余还有些受宠若惊。
“哎呦!您是长者,可千万别对小子用‘您’这个字儿啊!要不然,这屋里的爷爷奶奶们不得把小子给打出去啊!”
张伯闻言就讪讪的咧开嘴笑了。
萧晋不再说什么,抬起手,目光示意了一下刘青羊,接着手指便落在了老张的手腕之上。与此同时,刘青羊也摁下了秒表。
在指尖刚一接触到老张皮肤的那一瞬间,萧晋早已凝聚在指尖的内息就游鱼般钻了进去,以极快的速度在老张体内五脏六腑的经脉中转了一圈,而后眉头一挑,抬手拿起笔便在纸上快速的书写起来。
这一幕让房间内的几乎所有懂医的人都微微动容,刘青羊更是不敢置信的瞄了一下秒表。只有晁玉山依然还是那张仿佛所有人都欠他二百万没有还的傲慢臭脸。
片刻后,萧晋的笔抬了起来,刘青羊都要摁秒表了,却见他稍一犹豫,又在纸上多写了几笔,这才站起身来。
看看秒表上定格的时间,刘青羊面色凝重的说:“小子,我刚才说的时间要求可是有前提的,你不会以为只要够快就能胜吧?!方子里但凡有一味药不对症,这一场你可就输了哦!”
萧晋双手将方子搁在老头儿身旁的桌子上,自信地说:“多谢刘老提醒,不过请您放心,晚辈知道轻重。”
刘青羊深深的看他一眼,点点头,说:“好吧!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就先回去休息,等其他三位开方结束,咱们再看你是胸有成竹,还是瞎胡闹!”
萧晋笑笑,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也就在这时,晁玉山站起身向老张走了过去。
“喂!你电话多少?”
刚坐下没多久,身后又响起了詹青雪的声音,萧晋转过脸蹙眉道:“这位小姐姐,你这个样子,我很难不自作多情啊!”
“你别误会,我没想对你怎样。”詹青雪目光认真地说,“就是有些很重要的事情想要问你,但现在显然时间和场合都不对。”
“那你可以等考核结束再来找我呀!”
“那个时候你女朋友肯定在你身边,我管你要电话,你不怕引起误会么?现在多方便,你只需要把号码报出来就行,神不知鬼不觉。”
萧晋笑了一声,看着她问:“姑娘,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把电话给你?”
詹青雪一滞,好一会儿才道:“我、我请你吃饭还不行吗?大餐,时间地点由你挑。”
萧晋见她确实不像是开玩笑或者搭讪,便又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哎呀!这个一句两句的根本说不清楚,”女孩儿急的跺了跺脚,“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这么磨叽啊?赶紧的,电话号码或者微信,都行!”
萧晋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将自己的号码报了出来。
“早这样不就得了?啰里啰嗦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撂下这么一句话,詹青雪又搬着椅子回去了,萧晋满头黑线,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晁玉山起身将自己的方子交给了刘青羊,他默默计算了一下,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因为,那位大叔比他的用时还要快了至少三秒钟。
到底是名门之后,如果把人品素质抛开不谈,“盛名之下无虚士”这句话放在晁玉山的身上,还真他娘的一点没错。
第三个起身去为张伯看诊写方的是牛修齐,只见他面色严肃,脚步沉重,显然萧晋和晁玉山两人的速度给了他极大的压力,再看韩学林,已经开始拿手帕擦汗了。
又过了不到二十分钟,第二场考核也结束了,刘青羊、朱启正和郑怀玉三位将四张方子摆在桌子上,头顶着头围成一圈低声讨论,似乎有了什么分歧。
半天后仍争执不下,刘青羊索性拿起其中的一张方子,转身看着萧晋开口问道:“小子,你来告诉我,老张的病症是肠胃燥热,脾约便秘,你这前面五仁丸的方子正好对症,为何后面又加上了肉豆蔻和吴茱萸?这又泻又堵的,是何道理?”
此言一出,萧晋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晁玉山一声嗤笑:“老张得的是便秘,正该泻热导滞,润肠通便,肉豆蔻和吴茱萸却都是治腹泻的药物,此时让他吃,岂不是要加重他便秘的病情?连这么基础的药性药理都不知道,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华医,真是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