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屠啸谷点头,掏出一支烟点上抽了一口,又道:“部门是必要的部门,只是这次的主管人选,朝廷确实是做错了。从这一点来看,你小子的乱来也不是丝毫好处都没有,起码避免了它从初创开始就走上歪路的可怕状况,但愿大佬们在决定你罪责的时候能够充分考虑到这一点吧!”
“说到人选,”萧晋问,“那个秦守业到底什么来头?之前在机械厂里,他竟然大言不惭的说他比所有权贵都高贵,听上去很唬人啊!”
屠啸谷冷笑:“高贵个屁!他爹他爷爷,甚至再往上数个十七八代,也都是地地道道的贫民。当然,要是从‘人民最高贵’这一点出发,那他倒是实至名归。”
萧晋感觉他话里有话,忍不住好奇,又追问道:“那他为啥会那么说啊?”
“小子,身为男人,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什么好现象,有些事不该你知道的事情,最好就不要问,懂吗?”斜乜了他一眼,屠啸谷转脸看着车窗外吐烟,又口气随意道:“最近京城传闻你小子把所有的红颜知己都接到了家里,你住的地方已经堪比《红楼梦》中的怡红院,每天风流快活,乐不思蜀。小心点儿,你现在刚刚当了英雄,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你呢,须知但凡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事,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做人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萧晋乍一听还有点不明白屠啸谷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转到家里的女人身上,刚要辩解,忽然脑海中一声霹雳,登时后背就有冷汗渗了出来——《红楼梦》是曹雪芹写的,而曹雪芹有个爷爷叫曹寅!
“伯伯教训的是,小侄以后一定低调低调再低调。”
见他听懂了自己的隐喻,屠啸谷嘴角便微微翘起,没有再说什么。
不多时,押解车驶进了国安总部大院,萧晋被带到拘留室关押,刚在小床上躺下想眯一会儿,就听栅栏门外传来一声叹息。
睁开眼,一名短发英武的漂亮女人背着手笔直站在外面,望着他的眼睛里满是浓浓的嗔怒与无奈。
萧晋噌的一下跳起来,走过去抓着铁栅栏对她笑:“我亲爱的长官姐姐,你骗得我好苦啊!”
英武女人自然就是裴子衿,只见她闻言眼中怒火更盛,拽过他的一只手张嘴重重咬了一下,恨声道:“我现在对辞职的事情特别后悔!”
萧晋笑意更浓,顺势轻抚她的脸庞,问:“是因为我的胡作妄为而后悔?还是因为没了职位也就没办法及时帮助我而后悔?”
裴子衿的表情瞬间就柔软下来,但还是咬着牙反问:“你说呢?”
“我说是后者,毕竟你就是因为我的胡作妄为而爱上我的嘛!”
“呸!”啐了他一口,裴子衿眼里就只剩下了无奈,“我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你今后能不能在做事前多冷静多思考几分钟?那么多女人为了你都愿意委屈自己的感情了,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她们稍稍受一点委屈呢?是!这么快意恩仇的做事确实很爽,可你想过没有,在你躺在这里等待命运的时候,一无所知的她们会担惊受怕成什么样子,难道你要她们无法得到一份完整爱情的同时,还要过的惶惶不可终日吗?”
萧晋惭愧无地,无话可说。
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其实裴子衿心里也清楚,就算萧晋今天真的三思而后行,没有冲动,而是先向她或者屠啸谷寻求帮助,那么,沙夏是肯定能够就出来的,可秦守业这个麻烦却要留到以后再寻求机会了。
站在萧晋的立场上,他刚刚才和易家敲定了秘密联盟,接下来要全面向白家和摆渡者那样的庞然大物发起进攻,说是危机四伏一步一险都不为过,要是还要再分心顾忌躲在京城随时都会对萧家不利的秦守业,显然是不现实的。
也就是说,他今天只能冒险,没有第二种选择。
再次叹息一声,裴子衿抓住他的掌心贴在脸上,又柔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已经听过你的录音了,指挥使大人说你做得很好,秦守业铁定完蛋,你的罪责应该也不会太大。而且,沙夏已经成功回到你家后院,作为萧老的关门弟子,人身安全你完全可以放心。接下来,你就乖乖的在这儿呆着,权当是个好好放空自己的机会,休息一下,我会随时把你的境况向家里通报的。”
萧晋微笑:“我知道,谢谢你,子衿。”
裴子衿笑着摇头:“真感激我的话,以后等我到了你身边,就乖乖听我的,别忘了,我可是骗了你一年也没有让你发现的人哦!”
裴子衿走了,萧晋回到小床上躺下,想像她说的那样放空自己,心里却始终都无法获得平静。父母长辈的纵容,女人们的笑脸,孩子们的孺慕,友人的忠诚,甚至屠啸谷之前在押解车上说的那些话,以及红星机械厂那些青年人的疯狂都在他的脑海中反复播放回响。
坚持“问心无愧,随心所欲”的原则错了吗?从道德层面出发,显然是没有的,可人是群居动物,要在这个社会中生存,就不可能做得到独善其身,人们眼中的对与错往往也会被大环境左右,真理从来都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想要活的轻松一些,就必须学会圆滑,学会妥协,把身上那些突出来的尖刺拔掉或磨平,无人能够例外,哪怕你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随波逐流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逆势而上通常才会倒霉。顺天者昌,逆天者亡;老祖宗早已将所有的生存智慧都总结了出来,后人即便没有开创什么先河的本事,依葫芦画瓢也不会吗?
可是,道理如此清晰明白,为什么我的心里会那么的不甘?我的渴望从来都不高,仅仅只是想在视线范围之内打造出一方乐土而已,很贪心么?还是说,我看的太远,想得太多,以至于连老天都心生不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