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同样凝望着她，昔日清亮优美的一双眼睛，总是被先皇后称赞她有兰心蕙质，如今却布满了鲜红血丝。
只听她淡声开口：“婉公主，别听他人胡说八道。妾身卑微，怎敢混乱先皇后的血脉？您就是先皇后嫡生的女儿，而五皇子，确实是妾身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只不过先皇后生产那一日宫中大乱，有人意图谋害还在襁褓中的您，妾身只好假装把您跟五皇子对换了一下，实际上，您就是先皇后唯一的孩子。”
瞧瞧，濒临死亡的鱼儿，总是还要垂死挣扎一下。皇贵妃笑意森冷地瞧着她们，纤柔掌心抚着肚子，散漫轻道：“瞧柳嫔这话说的，当年可是本宫代为管理六宫，先皇后生产是大事，本宫怎会让人闯进椒房殿伤害先皇后和小皇子呢？
分明是你想让自己的女儿享齐人之福，这才把皇子和公主换了过来，又说得冠冕堂皇，生怕婉公主的荣宠不再。可这些荣耀，本就是她从五皇子手上夺过来的。真要说起来，若是皇上知道先皇后生的是皇子，只怕当场就会封五皇子为太子，五皇子也就不用到白云观去了。这白云观啊，全都是些心怀叵测手段肮脏的臭道士，五皇子还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呢。”
贺云婉根本不想听这些，她长鞭一甩，厉声喝道：“你给我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这些鬼话，至于本公主到底是先皇后之女，还是柳嫔之女，自有皇上去判决。”
“哟，看来本宫是说中了婉公主的心思啊。”
皇贵妃笑意凉薄，她早就听闻婉公主跟五皇子走得近，起初并没有放在眼里，直到再次看见五皇子，发现他真正的相貌，她心中才有了危机感。
她让人彻查了一番贺云婉和贺凌霄之间的事情，才知道当年贺凌霄“死”在地宫时，贺云婉有多伤心欲绝。她真心将贺凌霄看做自己的哥哥，所以绝对接受不了她“夺走”了所有本该是贺凌霄的荣耀宠爱。
看看，她不过讽刺了一回，贺云婉就气得小脸通红，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皇贵妃，”贺云婉紧盯着她，一字一顿：“你这种人，迟早要遭报应。待本公主禀明父皇，让父皇彻查当年之事，真相水落石出的那日，就是你的死期！”
“是吗？你以为本宫会怕？”
皇贵妃轻轻击掌，房梁上，忽然跳下来五六个黑衣人。他们早就埋伏好了，竟连贺云婉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贺云婉如临大敌，几乎是立刻变了脸色：“皇贵妃，你可知道勾结宫外之人，是要诛九族的！”
“只要婉公主不说，本宫不说，谁又知道呢？”
贺云婉柳眉倒竖，气得浑身发颤，“我怎会与你狼狈为奸？此事我定会禀报——”
未等她说完，皇贵妃已是不耐。与柳嫔嗟磨了这么久，还没达成她心中所愿，实在是让人担心。她一刻都不能再等，手腕高高一扬，寒声道：“动手吧！”
贺云婉眼神一紧，下意识地追向柳嫔，才惊觉她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黑衣人。举起的刀锋凛冽生寒，剑尖上淬炼的白光如噬魂的梦魇！
“小心！！！”
贺云婉纵身扑向柳嫔，与此同时，大刀斩落。
皇贵妃得意大笑，时至今日，她终于能除去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叫她如何不快活。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那刀被人徒手接住，绛紫长袍上绣祥云纹案，分明是亲王才有的编制。
皇贵妃美眸轻眯，望着那道身形，红唇轻启：“……贺凌霄？”
他这时不是应该在大里寺当值吗？况且她还派了不少人绊住贺凌霄，那些人都死了？连一个贺凌霄都拦不住！
“贵妃娘娘，本王不知，您这是要干什么？”
纵然语调平稳低沉，在场众人却都不约而同察觉到一股森冷寒意。男人周身散发出强势的震慑力，竟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错觉。
皇贵妃蓦然冷笑，“雍亲王来的可真是时候，本宫都要怀疑这后宫中，是否有雍亲王安插的眼线了。”
“不是眼线，而是忠仆。”
“噌”一声，利刃被折断。
贺凌霄俯身，将柳嫔扶了起来，眼眸深邃幽暗地抬起，不卑不亢地迎视着皇贵妃探究的视线。在她那暗藏恨意的眼神里，贺凌霄毫不意外地发现了杀意。
看来，这些日子一直在柳嫔药里下毒的人，就是皇贵妃了。
“臣女沈清晗，见过贵妃娘娘，柳嫔娘娘。”
姗姗来迟的沈清晗带着秋水一同行礼，秋水一看见柳嫔，就想上前，被沈清晗紧紧按住了肩膀，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冲动。
秋水只得按捺下来，屈膝行礼。
“今儿真热闹，连舞阳公主都来了。”
皇贵妃皮笑肉不笑，搭着韩嬷嬷的手腕，轻移莲步，来到柳嫔跟前，娇笑了声，“柳若，算你命大。”
话落，她便雍容华贵地与之擦肩而过，神情在刹那间冰冷刺骨。
贺云婉似是还不能相信，她怎么会轻易放过柳嫔？
然而顷刻间，屋内所有黑衣人都消失了，就如一缕飘散的青烟般无影无踪。
“果然是暗夜。”
贺凌霄凤眸轻眯，将柳嫔扶坐在太师椅上，半蹲下身，与她视线平齐，嗓音如同沁凉的玉石般温润，“娘，她有没有对您动手？”
沈清晗敏锐地注意到，在贺凌霄喊出这一声“娘”后，贺云婉的身子就是一震。
她不由拧眉，当今皇后健在，按理说是宫中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然而这宫中却似乎并没有一个皇子公主对她毕恭毕敬。不……有一人！
沈清晗想到上一世，贺云霄因为触犯龙颜要被赶出京城，她四处奔走为他想办法，他反而谁都不求，唯独求到了皇后面前。
皇后家世卑微，为何能帮、甚至愿意帮贺云霄？这背后的原因必定值得深挖！
柳若虚弱的嗓音响起：“没事，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婉公主就来救我了。”
贺凌霄起身，朝着贺云婉，珍而重之地作了一揖。
“多谢了。”
贺云婉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一下跳了起来，惊慌不已地摆手，“别谢我！我什么都没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