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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彼岸公子

几个少女笑闹间,锦绣楼的大堂中灯火忽地一暗,台上那面雾锦屏风后许多烛火亮起,便有一尊身影,映在了屏风上。

一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坐在了绣架前,又仿佛他从始至终都在那里,如一尊无情的神像,俯瞰世间百态,而只是下面的人光顾着吵架争抢,谁都没有注意到罢了。

候在舞台两侧的乐师编钟轻敲,鼓乐声起,男子身着广袖衣袍,扬手牵动丝线,引得线架上的线轴缓缓转动,提袖,落针,接针,绕线,打籽,身姿投在雾锦之上,便是一道如谪仙起舞般的剪影。

鼓乐声越快,屏风后刺绣的速度就越快,那男子起身,双手牵过两侧线架上的数百丝线,双手如彩蝶穿花,身形又辅以舞姿,似燕子轻盈,又如鹞鹰展翅,几百色线轴飞快旋转,几百色丝线集束如虹而不乱。

他一个人,一双手,不知运作着多少根针,八臂罗汉也罢,千手佛陀也好,总之快得令人眼花缭乱,飞快地在绣架上翻飞穿行。

果然是个厉害的!凤乘鸾暗暗慨叹,都说彩蝶穿花的绣法已经失传,却没想到能被这个人练的出神入化。

“啊——!”凤如仪忍不住双手捧在心口尖叫,“彼岸公子!彼岸公子!”

场下的许多女子也忍不住跟着尖叫,接着有人开始向台上扔花,扔帕子,却都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了般,总差了那么一点点。

凤乘鸾伸手抢过凤如仪的帕子,包了只小几上的苹果,直接向屏风上方投了过去。

帕子裹着苹果,鬼使神差,刚好越过屏风,砸了进去。

里面的男子百忙之中,扬手接住,就像事先准备好了一般,三下两下将帕子绷在绣架上,于是飞针走线,也不知在上面绣了什么。

“他在绣我的帕子,绣我的帕子呀!”凤如仪激动地跳起脚来!

凤乘鸾淡定一笑,“说让你一个月不涂胭脂,就一个月不涂胭脂!”

待到鼓乐声毕,屏风后的男子也慢慢收了舞姿,将帕子从绣架上取下,“呵,这是谁的帕子呢?”

那不经意的一笑,就像更深露重的夜晚里的一滴冰凉的水,好听,却凉地过了头,如同从黄泉的那一头传来,彼岸公子,倒是声如其名。

他说着,那帕子被指尖一弹,如一朵云一般,轻飘飘从屏风后飞出,稳稳当当落在了凤如仪手中

凤如仪接了帕子,脸唰地红了,她的帕子上本来绣的是几朵极为素雅的兰花,如今却被人用丝线点缀了数只彩蝶,每只蝴蝶色彩不尽相同,只有女子的指甲大小,却不要说翅膀,连头顶的触须都不少,一眼看去,至少用了上百色丝线,无论配色还是针法,都是无可挑剔!

“多谢彼岸公子!”凤如仪如获至宝地将那只帕子捧在掌心。

“幸甚。”屏风后男子只是简单地回了她一句。

她还真的就跟他说上话了。

接着,彼岸公子又把玩着那只凤乘鸾刚刚扔进去的果子,“方才刚好也绣了一方罗帕,若是哪位姑娘接到这只果子,不如就赠予她吧。”

啊——!

场下又是一阵尖叫!

凤芝安对凤乘鸾道:“听说上次表演,也是这样,后来被个小商贩家的女儿得了。”

凤如仪摆弄着自己的手帕,“对,我记得好像叫丁采采,生得可好看了,是那种让人一见难忘的美人儿。”

场下,原本对凤如仪羡慕嫉妒恨的,现在全都叫着站起来,踮着脚尖喊:“彼岸公子,这里!往我这里扔!”

里面的彼岸公子悠然起身,背过身去,将苹果向后,随手一抛……

那苹果越过屏风,原路返回,直奔凤乘鸾而去!

凤乘鸾眼疾手快,抓了苹果,在那人转身之际,唰地塞进了凤静初的怀里。

“啊?你……?”凤静初傻了。

凤乘鸾对她挤挤眼,悄声道:“我有蓝染。”

凤静初的脸,也唰地红了。

男子转过身来,静了一息,旋即听不出声音中听不见任何情绪,“有劳这位姑娘前来。”

凤乘鸾推了凤静初一把,“还不快去!”

“啊?哦!”凤静初本就是个含蓄的人,这会儿几分惊喜,几分羞涩,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慌乱地上了台,羞答答低着头,去了屏风后。

这世间,有些人,是一种毒,不能见,见了便会上瘾,再也摆脱不掉。

屏风后的彼岸,便是那毒。

凤静初进去时,他正一身黑袍,立在五彩如云的丝线之间,黑发黑衣衬着一对深蓝色的双瞳。

他的脸很干净,像玉石一样,却略略有一点苍白。

这是一个极美的人,美得如同黑夜中的妖灵,虽美,却带着邪性,眉宇间英气与阴柔并济,糅合地恰到好处。

这样的一个人,站在哪里,哪里就是引人步步深入,无法自拔的深渊。

凤静初有些傻了,为什么会是她?

那么多人想见彼岸公子,为什么偏偏是她能与他单独相见?

屏风上,投射出两人的剪影,一个彬彬有礼,颔首而立,一个微微仰着头,双手执在胸前,不知所措。

彼岸将手中的丝帕递了过去,“有些冒昧,不知凤小姐可会喜欢?”

帕子上绣了什么,凤静初看都没来得及看,“喜……喜欢……”,说完仓惶抓过帕子,掉头逃了!

下面风芝安急得跺脚,“喂!你也不多说两句话啊!”

凤静初捂着滚烫的脸,羞得低着头,也不回座位,直接奔出门去,一头扎进马车里,就再也不出来了。

锦绣楼里散场时,凤乘鸾走在最后。

屏风后的男子,始终侧身而立,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回眸间,看不见他的脸,却凭本能地察觉到,他正隔着那层雾锦,在看着她。

他是谁?

回去的路上,凤静初缩在车厢角落里不肯出来,凤如仪和凤安芝则抢着摆弄那两只帕子。

凤如仪的那一方,只是绣了几只小小的蝴蝶,并未在她原本的兰花上喧宾夺主。

而彼岸公子送给凤静初的那一只上,则是一方玉色的素净丝帕上,绣了只极为华丽的金色凤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