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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销金窝:埋骨场,生死地

温卿墨走在前面,到了门口,袖中滑落一枚黑金,拇指迅速扣入掌心,直接压到守门的那个消瘦男人手中。

那人也不看,立即将手一攥,收到身后,当下满脸堆笑,“原来是温公子带了朋友,里面请。”

凤乘鸾从头到尾都没看清那东西是什么。

她随着他穿过黑漆鎏金大门,瞥了眼门上雕着的面相狰狞的财神,“你刚才给了他什么?”

温卿墨回眸一笑,蓝色的眼眸在灯火下一闪,“自然是替你付了这欢乐场上买路的花红。”

“多谢了。”

“不用客气,谁让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呢……”

温卿墨声色淡淡,将这种令人想入非非的话说得理所当然。

他摆明了来者不善,可凤乘鸾却只能偏向虎山行。

眼前这座豪华的赌场,是由上下三层的小楼围了不大的前庭,望穿前堂,依稀可见小楼后面的花园,两道抄手回廊幽深蜿蜒,通向人头攒动的灯火深处。

两人刚一进来,就立刻有人迎了过来,一面走一面吆喝:“销金窝,销尽祸,喝醉烈的酒,用最好的剑,睡最美的人!男人的埋骨场,女人的生死地!哟!是温公子啊,哟!还带了朋友啊,哟!这位小公子怎么称呼啊?”

凤乘鸾扇子唰地一甩,不悦道:“见了男人就喊小,你们老板怎么教你的?”

温卿墨呵呵一笑,“我的朋友,不用劳烦招呼了,她今晚跟着我。”

“哦——!您看我这多嘴劲儿!”那人见他们两个男子站在一起无论从身高还是神情,都莫名地让人想到别的地方上去,顿时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让到一边,“两位里面请,玩得高兴!有事儿随时唤小的!”

他说完,又迎向门口旁的客人,“销金窝,销尽祸,男人的埋骨场,女人的生死地……”

凤乘鸾从来没进过这种地方,听他吆喝地那些词儿,浑身不自在,向前紧走了几步,追上温卿墨。

“凤家出了事,你是来这里找线索?”温卿墨带着她,穿过前庭,进了花园。

“看来东郎太子什么都知道。”

“也不一定,还是要看关不关心了。”

他负手前行,轻车熟路地在花园中穿行。

凤乘鸾见此时周围的人越来越少,便放慢了脚步,对他颇为防备。

销金窝里的人就算再厉害,与暗城关系再深,也无非是这百花城中的刁民,大不了放把火,烧了这里,杀出去!

但是温卿墨是东郎太子,不但身份贵重,动他不得,而且此人经过几次接触,明显性情十分诡异,实在难以捉摸,她完全想不出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凤乘鸾有预感,招惹上这个人,一定比招惹了暗城那些妖魔鬼怪还麻烦。

“有劳殿下带路,剩下的事,我自己来便是,免得不小心在这种地方惹了祸端,牵连了殿下,有损殿下清名,就不好了。”

温卿墨却不依,背着手,横出一步,挡了她的去路,“那怎么行,你是跟着我进了销金窝的,若是今晚不见你囫囵个儿的出去,明日一早,龙太师的大驾,只怕就要堵门口了,说什么我也要对你负责到底!”

凤乘鸾顾忌着左右回廊中来往穿行的人,压低嗓门沉声道:“太子殿下自重。”

温卿墨瞟了瞟两旁,附耳低声道:“你到这儿来,无非是想找到线索,查出到底是谁掳走了你凤家的姐妹,对不对?”

“你到底知道什么?”凤乘鸾警惕地看着他。

温卿墨与她立得甚近,脸上笑容绽开,如一朵妖艳的彼岸花,“鹿苑门口,给你指路的宫女,难道没告诉你,是谁让她去的?”

“原来是你!”

那日她和凤如仪三人怎么都找不到凤静初,正没头没脑之际,就见了之前帮她更衣的宫女,正捧着她换下来的白色破衣裳,从身边经过。

她抓了那宫女一问才知,凤静初刚刚换了宫装,与凤若素还有几个面生的人一起出了鹿苑。

因为她穿着艳丽宫装,太过显眼,凤乘鸾一路问过去,很容易得了线索,这才骑马追对了方向。

此时细想起来,原来那宫女是他遣去,故意捧着破了的衣裳从她面前走过的。

一切都在温卿墨的掌握之中!

“你还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我想知道的。也会让你知道,你该知道的。”

凤乘鸾噌的向后退了一步,“原来陈妈是你的人?是你故意让她透露了销金窝的消息给我?”

“凤三小姐果然冰雪聪明,一点就透。不过有一点弄错了,陈妈那种下人,还轮不到替我办事,她只不过是个一心求财的低贱奴才罢了。”

“你拐弯抹角做这么多事,到底为什么?”

温卿墨依然笑容满面,“以我东郎国的监国太子的身份,若是前往凤府,声称可以带凤小姐进销金窝寻找进入暗城救人的线索,你觉得,就算你肯来,凤夫人,她会答应吗?就算凤夫人答应,你的蓝染,会同意吗?还有,我可是个有婚约在身的人……”

他说着说着,又拐到跟景娴那门亲事上去了。

“东郎太子,您是不是有点热心地过分了?”

“不是热心,而是好奇心。”温卿墨嘴角牵起,“我想看你,到底要如何救人。”

凤乘鸾将下颌微昂,“好啊!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好奇心,对我有什么用?”

温卿墨回手指向花园深处的一处独栋小楼,“我的好奇心,在那里,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进去。”

“那是什么地方?”

“真正的销金窝!”

凤乘鸾向前走了一步,那小楼独立在喧嚣中,十分安静,与周围纸醉金迷的气氛格格不入,“我该怎么进去?”

“在第一赌坊,要想出头,自然是靠赌!”温卿墨绕到她身后,目光落在她乌黑的长发上,甚是喜欢她发丝的光泽。

“赌……”凤乘鸾凝眉。

赌钱,她倒也不是不会,只是在这种地方,到底要怎么赌才不会露了底,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温卿墨似是察觉到她的不确定,微微俯身,意味深长道:“不用怕,我可以给你引路,但是,是输是赢,就要看你的运气,这里,什么都赌……!”

凤乘鸾扭头,正对脸侧他那一双深蓝色带着魔性的双眼,“那么你的好奇心满足之后呢?要什么好处?”

温卿墨没有立刻回答,他凝视她的眼睛,从里面竟然没有看到半点恐惧和贪念。

到底什么样的女子,只有十五岁,却可以无所畏惧,亦无所求!

无欲则刚之人,便是无懈可击。

莫不是她的弱点,只有那个蓝染?

他有些不悦地重新站直身子,将手负于身后,“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告诉你。”

——

与此同时,百花城西北门外,一队轻骑乘着夜色,踏上北归之路。

行至高处,阮君庭勒马回首,向下方灯火璀璨的百花城又看了一眼。

也不知那花痴笨蛋她伤势如何了……

秋雨影小心催促,“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阮君庭沉默,扭头狠狠夹了马腹,撇下众人,一人向北疾驰而去。

夏焚风刚想喊“殿下,等等我。”

被秋雨影敲了一下,“王爷心情不好,你省省吧。”

夏焚风嘀咕,“我就说将那小王妃一道绑了算了,王爷偏不答应。”

“王爷自有王爷的打算,那姑娘是凤于归的女儿,龙皓华的外孙,南渊君子令的传人,若是真的抢了,的确会很麻烦!”

“反正我就看不得咱们王爷不高兴!”

秋雨影低声道:“王爷自己心里有数,用不着咱们操心。他想走,谁都留不住,他若不想走,今日就不会随我等出城!”

前面,阮君庭迎着北方的月光,一个人独行,没走出多远,就见远处的大道中央,放着一只轮椅,上面,端端正正坐着个人。

他行至近前,鼻息间些微冷笑,“琴不语,没想到你坐在轮椅上,却倒是快了一步。”

琴不语抬头,向他恭敬致意,“见过靖王殿下。”

“你既知本王是谁,还敢在此拦驾?”

琴不语淡淡浅笑,“南渊子民,不受北辰律例法度约束,王爷与我,此时不过同是夜行的路人。”

阮君庭驱马上前,俯视他,“本王面前,能够不卑不亢,倒是比你爹琴澈有几分骨气,说吧,你在此等候,所为何事?”

月色下,琴不语眼光动了动,“王爷,真的就这么走了?”

“不然如何?”

“凤元帅回京路上恐已生变,如今静初和若素两位小姐失踪的事,想必姑姑已经没功夫理会,这件事,姮儿于心不忍,定会一力承担起来。”

阮君庭将缰绳在手掌上挽了一圈,紧了紧,“那又如何?”

琴不语道:“以我对姮儿的了解,她虽为女子却至情至性,即便重伤在身,对于营救姐妹的事,也定将全力以赴,但凡有一线希望,即便是龙潭虎穴,都必然欣然前往。”

阮君庭不语,静待他将话说完。

“王爷,实不相瞒,琴某的双腿在鹿苑中那一战,已经脉俱损,对这件事,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是,王爷却不然!”

“琴不语,你的意思是,本王该领你在鹿苑的那份情,顶替你回凤家去处理那一揽子糟心的事?鹿苑那日,本王本就不需要你出手相助。”阮君庭俯看的目光,有几分蔑视,他终究是高高在上的王者,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指手画脚,尤其是被人用这种强塞的人情来讨价还价。

“呵,不敢。”琴不语微笑,“靖王殿下终归是北辰的天家贵胄,琴某怎敢要挟王爷。但姮儿此番犯险,身边已没有可靠之人回护,琴某只是想提醒王爷,江山社稷固然重要,但儿女情长之事,也不可错失,所谓‘赢尽天下输了她’,若是到了追悔莫及那一日,王爷就算手握百万雄兵,怕是也无力回天了。”

“一派胡言!”阮君庭周遭气息轰地一沉,沉沉瞪他,随时有可能出手杀人。

琴不语却反而卸去全身戒备,只是颔首微笑。

如此一来,阮君庭一肚子的憋闷却也无处发泄了。

这时,夏焚风和秋雨影已经带着一队影卫追了上来,齐刷刷护在了阮君庭周围。

秋雨影是心思极为缜密之人,不用听见两个人之前说了什么,只需要看见两人此时的神色,便可猜得出一二。

他绕到阮君庭身边,低声道:“王爷,赶路要紧。凤于归这边一旦不保,凤家军群龙无首,修宜策必定乘机不宣而战,到时边境封锁,您身为主帅,却与麾下大军分立两境,后果不堪设想!”

“不用再说了。”阮君庭的脸色从来没有这样难看,转身策马,狠狠扬鞭,向北方疾驰而去。

琴不语坐在轮椅上,听着身后一行人马蹄声渐远,面容依旧沉静如水。

琴奕从旁边的树丛中钻出来,“公子,阮君庭他不肯回去就不回去,凤小姐那边,您的腿都这样了,也是仁至义尽了。”

琴不语忽的抬头,“连你也觉得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是啊,公子您看,您当日在鹿苑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宁可得罪太子殿下,也要维护他们俩,现在您的腿上情况这么严重,也没吭一声,还处处为他们两个考虑。按我说,您才是凤家夫人选定的未来姑爷,却就这么硬生生让给他……

“好了。”琴不语对琴奕的啰嗦已经麻木了,“你说得对,我能帮他们的,也只能到这里了。”

月色之下,他的眼眸,光芒极淡,就像其中暗藏的波澜,连自己都不想察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