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比起凤乘鸾的安危,凤静初和凤若素到底什么时候能救回来,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罗氏不甘心,“哎?对了,琴公子呢?咱们可以找他商量!”
尹正:“琴公子山庄中有急事,已经走了!”
“那蓝公子呢?蓝公子也行啊!”
赵氏顿时来了精神,“对啊!蓝公子平日里连夫人都敢打,又不是咱们南渊的子民,大不了咱们凑点细软,请他去闯宫救人!”
诗听哭唧唧道,“别指望了,他早就走了!”
所有人:……
只有赵姨娘身后站着的凤展玉抱着手臂偷偷乐,全都死了才好,一个也别回来!
——
皇城之内,太子东宫。
景元熙坐在床边,压低了身子,将躺在他榻上的凤乘鸾想要看个仔细。
这么个宝贝,他向凤家求了多少年都求不到,如今就老老实实地躺在他的床榻上。
软绵绵的人儿昏睡着的时候,如此乖巧,可比醒着的时候龇牙咧嘴、动不动就咬人的模样,可爱多了!
他如今已过了弱冠之年,正妃之位,早就该有个着落。
可这人选迟迟不定,就是为了等凤家的这一步好棋。
南皇膝下,皇子五人,景云熙虽身为长子,立为储君,可这一日不登大宝,地位就一日不能安稳。
身后的四个皇弟,各个虎视眈眈,连最傻最没用的景元礼都知道,谁娶了凤乘鸾,谁就是得了凤系十七路军阀的支持,谁就是南渊未来真正的皇帝!
而景元熙这一面巴巴地求着,小心地哄着,想向凤家求女。
宰相容虚成那一头,还在眼巴巴地等着将女儿容婉塞进东宫。
一面是文臣信誓旦旦,誓死效忠,一面是武将半推半就,若即若离。
身为太子,景元熙即便再贪婪,两边都想要,此时也快要对凤家没什么耐心了。
他对脚边还跪着的御医问道:“周太医,凤三小姐的伤势到底如何?”
周太医,名周廉,倒不是个糊涂的,太子将凤将军家的宝贝女儿在这种情况下给带进宫来,这种事,可大可小!况且大家都是男人,他凑近人家姑娘时的那种眼神,充满本能,作为一个大夫,实在是太明白不过了。
他哆哆嗦嗦道:“凤小姐的伤势倒是没什么大概,只是身体虚弱,元气亏空,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时日方能恢复啊。”
言下之意,太子殿下您就省省,千万不能用下半身思考,趁人家姑娘人事不省,干出禽兽不如的事。
景元熙挥挥手,“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周廉不敢多言,小心翼翼退了出去,随着引路的太监出了东宫。
没走多远,就看见前面一株花树下,立着一个身材颀长,一袭黑袍的男子,正负手仰面,望着满树的繁花,看似心情甚好。
这宫中,除了几个皇子,再无旁的男子可以自由出入,除了……
东郎太子,温卿墨殿下。
周廉连忙上前行礼,“见过东郎太子殿下。”
温卿墨从满眼繁花中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这不是周太医吗?快免礼。”
周廉受宠若惊,“殿下认得微臣?”
“前年本宫来南渊时,恰逢公主偶感风寒,当时周太医曾为公主请脉,不但开的方子药到病除,还知道公主怕苦,特意加了蜂蜜和梅子在其中,当时你事无巨细地将公主起居注意事项都一一叮嘱,医者仁心,十分细致周到,本宫在一旁旁观,记忆犹新。”
周廉仔细想想,实在不记得自己前年什么时候给景娴公主看过风寒病,还罗里吧嗦干了那么多事,只好拍了拍自己的头,“微臣受宠若惊!”
“嗯,”温卿墨淡淡一笑,“对了,周大人,既然偶遇了,本宫还有件事要劳烦你,公主近日有些疲倦嗜睡,经常流涕,兴许是又感染了风寒。本宫放心不下,旁人开的方子,公主又不肯喝,若是周大人手头没什么要务急着去办的话,还想请你再为公主请个脉。”
周廉心里盘算,合着东郎国穷惯了,堂堂监国太子,请他这个太医给未婚妻诊脉都要罗里吧嗦夸赞一番,真是不容易,左右他也没事,卖个好便是,于是笑着哈腰,“太子殿下实在是太客气了,这都是微臣份内的事。”
然而这次请脉,并非去景娴的钟秀宫,而就是那一丛花树的后头,一座布满紫藤花的凉亭中。
原来景娴前阵子曾穿过一套颇有西荒蛮族风情的衣裙,得到了温卿墨的大加赞赏,于是就急巴巴地想找焰姬夫人讨教一番,今日好不容易将人请到了,又怕被皇后知道了不悦,两人就躲在这个僻静的紫藤亭子里讨论衣裳样子。
焰姬出身西荒蛮族,总有些思乡之情,难得遇到有人愿意与她分享幼时故乡的趣事,就说得多了些。
两人身后各自陪着贴身的宫女,正说说笑笑,相谈甚欢,就看见温卿墨带了周廉过来。
景娴最近的确比较嗜睡,还偶尔流点清鼻涕,脑子昏昏沉沉的,因为也没有特别明显的病症,就没专门传过太医,此时见温卿墨还特意请了太医来给自己诊脉,心头自然是暖洋洋的。
焰姬坐在一旁,有些艳羡,“东郎太子对我们娴公主,真可谓是无微不至,娴公主这一身的行头,从头到脚,怕是每一样都是殿下精心挑选的吧?”
温卿墨坐在景娴身边,谦和温润,“焰姬夫人见笑了,我待娴儿,无非是效法南皇陛下之于焰姬夫人,元熙太子之于凤家小姐。”
提起凤乘鸾,正在把脉的周廉心里咯噔一下。
焰姬也有些意外,他好好地,突然提那凤乘鸾做什么?还将景元熙跟她凑成一对儿!
那日鹿苑中,景元熙急功近利,根本就没把凤乘鸾的安危当回事,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周廉替景娴看过脉象,小心道:“公主殿下身体并无大碍,兴许是夏季炎热,夜间贪凉,有些热感风寒罢了。”
“那就劳烦周太医回去替公主仔细开个方子,记得,公主不喜欢苦的。”温卿墨说着,又对焰姬笑道:“焰姬夫人您看,我这未婚夫君做得何其不容易,生怕哪里照顾不周,被南皇陛下怪罪下来,将娴儿给夺了,不再给我了。”
景娴用帕子掩了嘴吃吃地笑,“阿墨,说什么呢,让夫人笑话。”
温卿墨悠闲搭起二郎腿,扭头冲着周廉一笑。
周廉心中有事儿,低头收拾药箱,却将温卿墨的话,字字听在耳中。
诊脉,开方子,照顾不周,人家的爹怪罪下来……
这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凤家小姐那件事前因后果的翻版!
东宫那边,该不会真的出什么娄子吧?
他刚才只诊了脉,却没开方子。万一太子再年少气盛,一时把持不住,趁着凤家小姐半死不活地时候,把她给内什么了,不要说凤元帅手下那十七路军阀,就单单朝堂上一个龙太师,闹将起来就不得了!到时候他身为太医,明知凤家小姐身子有问题却连方子都没开就走了,那凤元帅追究起来……
就这个当口,又听温卿墨在给景娴讲个什么典故,说的是古时候有个皇帝,看上了大臣的妻子,干了君夺臣妻之事,却硬说是御厨做的鹿血汤太过凶猛,结果最后,抄了御厨满门才不了了之。
周廉一听,就更怕了,他只是一个小小太医,给太子背锅,那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到时候谁管他的死活啊!
与其满门抄斩,不如索性狠狠心,就在这儿将太子殿下卖了吧!
但是,这件事,跟谁说呢?东郎太子是个客人,景娴公主是个没用的,这里只有焰姬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
于是他扑通一声,向着焰姬跪下,“微臣有罪!”
焰姬吓了一跳,“哟!这是怎么啦?周太医,你哪儿门子的罪啊?跪我这是干什么呀?”
周廉不敢抬头,硬着头皮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启禀焰姬夫人,微臣方才进了东宫,是奉太子殿下旨意,给凤家三小姐诊脉。”
焰姬眸光微动,手中帕子一甩,无所谓道:“呵呵,周太医,我听说凤家三小姐打小就跟太子殿下要好,这会儿在东宫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保不齐是皇后娘娘招进来的。况且,就算她不是奉旨入宫,也轮不到你一个太医,向我一个连妃子都不是的女人请罪啊!”
“但是夫人,实不相瞒,其实凤家三小姐此刻已经受了内伤,正昏迷不醒,太子殿下却只命微臣诊脉,并未准微臣开方啊!微臣不敢多言,只好退了出来,可这一路琢磨着,太子殿下正值青春年少,血气方刚,……,”周廉接下来的话,就不敢多说了。
他抬头小心看了眼焰姬的脸色,将心一横,大声道:“微臣实在是非——常——担心延误凤小姐的病情!”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连心不在焉的景娴都听明白了。
她那个太子哥哥这是作的一手好死啊!
上次鹿苑还没作够!
这次又闹幺蛾子!
谁都知道凤乘鸾是凤于归和龙皓华的心头宝,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算了,敢强抢凤乘鸾,硬将凤家军拴在自己裤腰带上,那跟逼凤于归造反有什么分别!
她不动声色,回身吩咐:“采樱,太子哥哥宫里的宋良娣,前阵子问我借绣样,我昨儿过去找皇兄闲话花城宴的事情时,本是带了过去的,可是记性差,不知是不是随手丢在那儿了。你替我走一趟,告诉宋良娣,就说她要的绣样,在皇兄那儿,请她自己个儿去找去皇兄要就是了。”
景元熙宫中的宋良娣,是个出了名的泼辣婆娘,又深得太子宠爱,自从她进了东宫,景元熙身边就再没能填过别的女人,所以,景娴这个时候撺掇宋良娣去找景元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焰姬微笑起身,“说起来,我也出来了许久,这会儿皇上该是快要从御书房回了,我就不杵在这里打扰你们小两口恩恩爱爱,咱们改天再聊。”
她离开时,扶着如花的手,加快了脚步走了一段距离,等离开了景娴和温卿墨的视线,两个人才渐渐慢了下来。
如花心情甚是舒畅,“再强的王朝,也抵不过败家子实力坑爹,只要凤家与景氏离心,殿下想要看的情景,相信不远了,你我也就快能离开这里了。”
可是,焰姬却神色并不轻松,“一个宋良娣,只能拖延时间,根本没法救人。”
“你想干什么?你可千万别多事!这人救不了,才是最好。”
“可是……,王爷是个珍惜情义的人,有人对他一分好,他就会十倍百倍的回报。凤家的那位小姐,对王爷情深义重,王爷也并非无动于衷……,我担心……”
如花低声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坐享其成!妇人之仁,万万不能有!”
焰姬眼帘微垂。
当年的春婆婆,不过是一个被扔进冷宫的瞎眼嬷嬷,可就因为她护着年幼的王爷免遭毒打,王爷就在心里记了一辈子,甚至远征西荒时,为了完成春婆婆的遗愿,不计一切代价,将她的孙女从蛮人的乱军之中给强行抢了回来。
而她就是春婆婆的那个孙女。
凤家小姐那日在鹿苑中,为了维护王爷,什么都不顾了,豁出性命地往他身边闯,相信王爷就算不需要这份情谊,心中也不会不明白。
他必是不愿看到,凤家小姐天真烂漫的一个少女,遭人强迫,失了名节,毁了一辈子,却成了他宏图霸业的一步棋。
焰姬定了定神,“我想好了,王爷虽是个冷情的人,却胸怀仁义,我受过王爷的恩德,必是要按他的意愿办事,凤姑娘不能就这么毁了。”
她重新加快脚步,向前走去,却被如花追上,扯住她的衣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