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靖王的八抬大轿正在静候。
今日十五,正是开印大朝,该是会一会各位的时候了。
昆虚殿上,一声“靖王殿下到——!”
阮君庭从两列朝臣中央穿行而过,来到御前,对阮临赋稍稍躬身一礼,“臣来迟了,请陛下恕罪。”
肃德坐在另一边,笑道:“靖王新婚燕尔,府上又三姝并蒂,起得迟了,也是情理之中。”
阮君庭在小皇帝的另一侧坐下,“太后这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笑话臣了,臣的府上,的确是争奇斗艳,万紫千红,这一切,都是承蒙娘娘的厚爱。”
肃德长长的指甲,在宝座上轻轻一敲,“对了,哀家命人将老太妃从天机关接来,不知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靖王可喜欢?”
阮君庭向她颔首微笑,“臣受宠若惊。”
肃德浅笑悠然,“王爷只要悉心辅佐皇上,今后这样的惊喜,还有很多。”
“那,臣就只有鞠躬尽瘁,来报效皇上和太后了。”
呵呵呵……
呵呵呵……
下面的群臣,看着高处这俩人,大过年地,开印头一天就这么刀光剑影,再加上这几日长歌城里传出来的绯闻,个个安静如鸡,谁也不敢这个时候伸长了脖子触霉头。
正琢磨着怎么打破僵局,阮君庭忽然对阮临赋道:“皇上,您福德仁厚,爱民如子,可知在天机关那一头,还有十万大军,在新年伊始之际,正翘首期盼着朝廷恩泽呢?”
阮临赋向来怕他,眨眨眼,“皇叔何意?”
阮君庭起身,再次躬身拱手,“臣多个私心,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替天机关的将士们,讨个赏。臣过去十年,每每新春,都与将士们共度,今年却只顾着开府立妃,三姝并蒂……”
他说着,斜瞟了肃德一眼,“而将士们,却抛舍家园,保家卫国,臣实在心怀愧疚,故而,特向皇上额外讨个赏,犒劳魔魇三军。”
阮君庭的魔魇军,这十多年来,仗着天机关地灵人杰,向来自给自足,白玉京这边给的,除了按例养军该给的粮草军饷外,再没多拿过一根草。
而阮君庭,不管打了多大的仗,赢了或是输了,也从来都没回来张嘴要过任何补给封赏,这个,是举国上下有目共睹的事。
现在,他身为统帅,过年时不在封地,张嘴向皇上替将士们讨个犒劳,实在是不给都说不过去。
阮临赋不知该如何回答,扭头看肃德。
肃德却是十分警惕,“呵呵,靖王原来是想犒劳三军,如此小事,何须如此迂回,就算你不开口,哀家也本打算重赏多年来劳苦功高的魔魇将士的。”
她一开口,就将这份好,给揽到了自己身上。
阮君庭重新坐好,隔着阮临赋望向她,“太后恩德,臣代将士们铭记,那么臣回头,就去找安成王要钱了。”
武文勋:“……”
肃德那后面还没来得及说的话,就被他这么当众给截了!
她本来想问,十万两白银够不够,结果现在变成,随便阮君庭开价!
武文勋出列,“犒劳魔魇军十万将士,必定开支不小,靖王不如先开个数,小王也要早些打点。”
阮君庭咧嘴笑,“近日来府中烦扰,爱妃又染了恶疾,本王心中惦记着这件事,却始终还未理出头绪,回头再找你吧。”
他一提这个恶疾,武文勋不敢说话了。
自家婆娘惹的这件事,人家还没跟他算账呢!
而肃德现在最关心的不是钱,而是阮君庭不可以离开白玉京。
他一旦走了,便是纵虎归山,到时候回了封地,坐拥十万北辰最强精兵,谁还拿捏得了他!
“靖王有心劳军,哀家也是理解,可靖王如今已在白玉京开府,又正值新婚,堂上又有老太妃需要孝敬,这个时候亲自前往军中怕是不妥,哀家之意,不如就由安成王走一遭,顺便也让他这胖子,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军旅峥嵘,将来在京中掌握财政时,也要知道这份安宁来得辛苦。”
让安成王去犒劳魔魇军!
那这第一,不管阮君庭开什么价,安成王都爱出多少出多少,送过去的数,还不是他说了算?
第二,肃德这是在给武文勋打开一条通向军权的路!
她这是卖好给他!
阮君庭一笑,“好啊,一切都遵丛太后娘娘的意思。”
这件事,就暂且这么定了。
之后,八位镇边王向太后和皇上辞行。
苏勤胜末了,特意问了阮君庭一嘴,“靖王殿下,请问靖王妃的恶疾可有好转?”
他分明是在问自家女儿进了靖王府如何了。
那丫鬟和仆从被送回去时,说得可是小姐从后门进的。
阮君庭依然是淡淡地笑,“有劳西南王惦念,王妃在合香郡主的照顾下,已有所好转,这两天,不但已经行动自如,还生了点幺蛾子呢。”
他这一句幺蛾子,苏勤胜就不知深浅了,他有些心疼女儿,这些天又被自家王妃闹得脑仁儿疼,便萌生了退意,“既然王妃已无大碍……”
“既然已无大碍,郡主又与王妃结了不解之缘,不如就暂且留在府中,容她俩姐妹情深一段时间吧。”阮君庭没等苏勤胜说完,就把话给截了过去。
在旁人眼里,这是苏合香伺候地好,被靖王相中了,是好事,便不识相地已经向苏勤胜呵呵笑着拱手了,恭喜恭喜。
只有苏勤胜有苦说不出,女儿进了那王府,不要说伺候的人都没有,连消息都放不出来,如今阮君庭居然主动留人,显而易见,他本想送进去的一颗子,已经倒成了对方的人质了。
直到大朝散去,群臣恭送了小皇帝和太后,阮君庭便把武文勋喊住了。
“安成王,咱们说好的钱呢?”
武文勋有了太后的授意,心中就有谱了,谈起钱来也就大方了许多,“靖王殿下,您尽管开口。”
“这个……,”阮君庭故意寻思了一下,“本王向来不跟朝廷要钱,实在也不知道该要多少,以安成王的意思呢?”
这球又踢了回来。
武文勋想了想,“靖王殿下,您看十万两白银如何?”
他这个数,倒是与肃德的底线不谋而合,也不枉费肃德相中了他。
阮君庭作势掰了掰手指,“嘶,安成王啊,天机关有十万大军,十万两白银,若是分派下去,就算人人均等,也不过是一两而已。低等卒子倒也罢了,在荷包里同军饷放在一起,攒个几年,也够将来回乡养老,可各级军官,若是只拿了这一两碎银子,怕是要笑话本王无能了。”
“那依王爷看,多少才合适?”
阮君庭五指一张。
武文勋装傻,“再加五万两?这个,应该也不是大问题。”
“错,是五十万两!”
“……”
“怎么,安成王有困难?”
武文勋一想,反正这笔钱到底送到多少,谁都不知道,便咬了咬后槽牙,“呵呵,哪里哪里,岂敢有难,靖王既然已经金口一开,那就五十万两!”
“不,是再加五十万两。”
“额……,好,那就六十万!”
“嗯,”阮君庭拍拍他肉肉的肩头,“那就有劳安成王辛苦走这一遭,替本王将六十万两白银,尽快送到天机关。”
“呵呵,好说,好说。”
“呵呵,辛苦,辛苦。”
阮君庭讹到了钱,转身就去了宝和殿。
阮临赋本来在殿前的空地上玩,见他来了,唰地将手里小树枝向前一指,倒是有几分出剑的模样。
阮君庭的脸上,像是在笑,又很严肃,说没有笑,却分明有那么一点笑意。
阮临赋小小的人,被训练地极会察言观色,便保持着出剑的姿势,“皇叔,您看朕的这一招对不对?”
阮君庭来到他面前,俯身瞅着他,低声道:“皇上,想要小刺猬吗?”
阮临赋的两眼,叮地就亮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