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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原来孤已经输不起了

梅兰竹小心抬头,偷眼看看君上身边姹紫鸾袍,女扮男装之人。

眼下,明哲保身,再施缓兵之计,方为上策!

“回君上,老臣以为,大长公主佳期将至,的确应该善加保养,避免操劳为宜。”

“……!”青远山蹭的回头瞪眼。

梅兰竹却只能假装没看见。

满朝文武又是一惊。

九部长老,向来连体同心,无论何时都会确保意见一致,但凡不能做到这一点的,早就已经被清除到九部之外,由旁的世家大族取而代之。

今日,局势已经成了一边倒的局面,梅兰竹作为九部主脑之一,居然临阵倒戈!

一时之间,整个宏图殿上,有一场看不见的兵荒马乱,所有人慌忙重新站队。

除了梅兰竹座下嫡系的一班死忠外,还有几个站在最远处的新晋文官,年轻气盛,又对姜氏一族乱朝七十年不忿,耿直地站了出来,算来算去,也就二十余人。

如此,便是定局了。

阮君庭莞尔,扭头对凤乘鸾道:“凤魇,这就是孤的江山,你想见识的,可都见识了?”

凤乘鸾回之一笑,“小人大开眼界。”

“好吧,既然大多数人都认为,姜洛璃还应该坐在这宏图殿上,而孤又实在懒得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么,就把她那把椅子搬回来吧。”

阮君庭懒懒起身挥袖,“倦了,散。”

说罢,向凤乘鸾伸手,大有一副君皇宠溺面首佞臣的意味。

凤乘鸾则笑着接住他的手,随他退朝,身后百官相送。

等两人身影不见了,绕殿的三重锦鳞卫也散了,青远山等才将狠厉的目光转向梅兰竹。

还未等兴师问罪,梅兰竹“哎哟”一声,“哎呀,心口疼啊!啊!心口疼!”

一面喊着,一面栽倒在地,索性装晕,不起来了。

——

凤乘鸾随阮君庭回了紫极宫,身边再无旁人,手便被他丢掉。

“殿上的人头,你都记住了?”

“记住了,等我好消息。”

凤乘鸾扭头便要走。

“等等。”阮君庭唤住她。

“君上还有何吩咐?”

“若是成了,你会拿到你应得的,可若是败了,孤不能救你,可明白?”

凤乘鸾喉间立时就有些哽咽,“知道了。”

“还有,等你回来,孤有一件事,要向你打听。”

“……,好。”她提步再要走,却迟疑了一下,想等他再说些什么。

然而,什么都没有。

“小人告退。”

她有些落寞。

现在的他,可能是真的根本不关心她的死活的。

等她身影远去,阮君庭立在老樟树下,望着自己地面的影子,低得用几乎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道了一声:“保重。”

——

这一日起,迷罗坊间那些平日里嚣张跋扈,或是神出鬼没之人,都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第二日,姜洛璃那把雕龙刻凤,镶金嵌玉的交椅,重新搬回宏图殿。

她上殿第一件事,便是向阮君庭致歉请罪,说的无非是“一时情急,爱之情切”之类的言辞。

阮君庭哼哼哈哈应付了之,青远山等再稍加润色,一时之间,朝堂上,表面看去,其乐融融。

只是,除了梅兰竹告病没来上朝外,九部长老中的工部长老,也没来。

听说,忽然得了急症,病得不行了。

然后当日,刑部长老退朝途中,拉车的马匹受了惊吓,一路狂奔几条街,最后一头撞在城墙上,连带着邢部长老自己,一起撞断了脖子。

再然后,第三日,户部长老府中大火,不但连带着老头和三个儿子死了个干净,也烧出了户部藏在地下的数不清的金银珠宝。

紧接着……

都察部、理部、兵部……

不出半个月,九部长老,还站在朝堂上的,就只剩下青远山一人。“启禀君上,工部长老连日来恶疾缠身,已于昨夜不治而亡。”

青远山禀报至此,有些悲愤,盯着上面。

当日在朝会上,但凡为姜洛璃重返宏图殿说过话的九部长老,没有一个好下场。

而且是接二连三,一个紧追着一个上了黄泉路。

他们在大殿上逆了君皇的意思,打了君皇的脸,君皇就要他们的命!

只不过,即使连瞎子都看得出来的事,却没人拿得出证据,空口无凭,谁敢指责当今君上草菅人命,屠杀朝廷元老。

在整个昊都中,阮君庭唯一能调度的,便是紫极宫中的五千锦鳞卫。而所有在册的锦鳞卫,无论当值还是告假的,青远山都派人暗中查过,全部规规矩矩,一个不少,没有半个形迹可疑的。

就连阮君庭自己,也每日作息如常,甚至破天荒地每晚夜宿紫极宫,再未移驾,也更没召见过任何可疑之人。

除了那莫名其妙上殿看热闹,之后又莫名其妙消失的凤魇公子……

但是,他一个太庸天水混进来的劣种,以色侍人,仅凭一己之力,又如何有那等本事,那般胆量,居然敢对九御的长老院重臣下手?

青远山百思不得其解。

阮君庭两眼未离手中折子,随便应了一声,道:“死了就节哀吧,尽快找个人顶上。孤与公主的大婚之期将至,诸事千头万绪,九部还当能者多劳。”

宏图殿上,一时之间,气氛有些瘆人地诡异。

姜洛璃向下面扫视一眼,“咦?通政长老怎么也没来?”

阮君庭揉了揉眉心,半眯了眼。

倦夜便会意,道:“回大长公主殿下,通政长老今晨寅时三刻起身,丑时出府,只是至今尚未进入帝城。”

姜洛璃嘴角一冷,“哦?君上真是事无巨细,对满朝文武关心备至,就连他们何时起床,何时睡觉,都了如指掌啊。”

倦夜一笑,道:“殿下此言差矣,君上不但对各位大人何时起床,何时睡觉了如指掌,其实,就连诸位昨夜与谁共枕,都一清二楚。”

“……!”姜洛璃被这一句呛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好了,倦夜,宏图殿上,你的话太多了。”阮君庭懒洋洋靠向龙椅,淡淡嗔了一句,“九部的人,越来越少了,少得孤遇到事情,都快不知道该问谁好了。既然通政长老已然出门,兴许是车马慢了,不若,众卿就随孤等他好了。”

他说完,便用一根手指撑了额角,对下面不理,也不看。

殿上,寂静地令人胆寒。

他们在等的,根本不是通政长老。

而是他的死讯。

姜洛璃今日的妆容,艳丽中有些锋芒必现,眉梢轻轻一扬,“对了,君上上次带上宏图殿的那个漂亮妖艳的玩物,怎么最近再没见踪影呢?”

阮君庭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鸟儿罢了,想飞就飞,飞够了,自会回来。公主对孤果然也是关心备至。”

他半眯着的眼中,划过一抹狠色,姜洛璃有防备了,姓凤的,希望你能给孤活着滚回来!

——

城外十里,一片荒滩上,明少商在前,一众赤蝎行者护着个披头散发、惊慌失措的老头儿一路狂奔。

后面,是迷罗坊那些穷凶极恶之人,平日里吊儿郎当,一副不成器的模样,此刻化身凤魇,却人人一身紫红鸾服,英姿飒飒!

杀起人来,心狠手辣,一刀封喉,不留活口。

此时双方势均力敌,各自都折损。

赤蝎行者来时三四十人,如今把明少商算在内,也只剩下七八个。

而迷罗坊这些人,人虽少,也是个个精英,此时也都挂了彩。

通政长老是九部之中少有的姜氏死忠,大长公主有令,今日必定要不计一切代价保住通政长老。

一路在前持刀疾奔的明少商,赫然停了脚步。

前方乱石滩上,又有人,一身姹紫,背着手,立在那里,似是已经侯了很久了。

凤乘鸾转身,回眸间一笑,额角暗红色的花纹,诡异妖艳,与身上的鸾尾绣纹相得益彰。

“早就听说赤蝎王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对大长公主也是忠心耿耿,可我还是想奉劝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今日为了个老不死的,就这么死了,君上也会觉得可惜。”

明少商嗡地亮起手中赤蝎尾,“君上居然会抬举你们这些南渊异族,用来铲除异己,诛杀朝廷元老,简直是天人公愤!今日,便是我等替天行道之时!我明少商不欺负手无寸铁之人,亮兵器!”

套路!

哪里学来的戏词!

罗里吧嗦!

凤乘鸾对天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后面,西门错狂笑,“哈哈哈!我们尊主的“凶”器不能亮,亮了怕你们承受不起!”

他这话,怎么听,怎么是话里有话,便被林十五狠狠踹了一下。

“这么多废话,听腻了。”凤乘鸾接着西门错的荤话将错就错,“速战速决,杀完这一个,回去骗你家君上替天行.房!”

轰——!

她周身罡气乍起,将乱世滩的鹅卵石悉数掀起,悬停在半空中。

“神嗣之血!”明少商登时惊住了,“你一个南渊劣种,哪里来的……”

轰——!

未等他说完,拳头大的鹅卵石如狂风暴雨、灭顶之灾般袭来!

明少商将短刀晃成一道虚影,尚且还能左右抵挡,而周遭的赤蝎行者,连带着通政长老,顿时被乱石轰成烂泥。

西门错舔了舔手臂上的伤口,摇头叹道,“这女人现在越来越简单粗暴,整不了。”

林十五:“……”

阮君庭要是知道他媳妇在外面是怎么帮他杀人的,估计又要头疼了。

乱石落尽时,明少商虽挂了重彩,却不至于致命,勉力用短刀撑住地面,半跪在尸体和乱石之间。

凤乘鸾一脚踏上染了斑驳血迹的鹅卵石上,将其踩碎,“赤蝎王,我本来念你也是个人物,存了一念仁心,但奈何你嘴贱,说了不该说的话!”

轰——!

她青丝飞扬间,甩手将明少商整个人隔空抛出十数丈,“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劣种’两个字!”

明少商重重摔落在乱世摊上,哇的一口鲜血喷出,四肢百骸如尽断一般剧痛。

他以前只知姜氏身怀一半的神嗣血脉是怎样的先天强大,却不知,这种血脉中的力量可以被发挥到如此恐怖的极致!

而且,眼前这个,居然还是个异族!

他哪里来的这种神赐的天赋?

“你到底是什么人!”

“灭你姜氏之人!”

凤乘鸾杀得兴起,漫天砂石,轰然而下!

叮叮叮!

飞沙走石间,又几乎不可闻的金石碰撞之声,远方密林深处,白衣女子密密麻麻,如扑啦啦的大群菜粉蝶,倾巢而动!

是蝶宫的人!

下方,是暗红色紧身衣的赤蝎行者,疾行而来!

看来,姜洛璃已经动用了自己的全部人马,势必要将凤魇全部绞杀!

有身穿玉色锦袍的男子,面上蒙了轻纱,立在树梢头上,张开双臂,如一只巨大的白蝴蝶,声音阴柔温软,却杀机重重,“殿下有令,但凡凤魇异族,就地诛杀,不留活口!”

来的正好!

凤乘鸾将手向后一伸,“刀呢?”

身后林十五等人齐齐将随身背上所负的一截兵器摘下,轻扣机括,三下五除二,稍加组装,当地撼地一震!

一把脱胎换骨,焕然一新的长凤刀!

龙皓华将凤乘鸾的长凤刀重新改装,分成几段,又增加了一些门道,此时拿在手中,已经不仅仅是一把刀!

“尊主,把树顶上那只大扑棱蛾子给打下来!”

林十五将长凤向凤乘鸾抡了出去。

风声呼啸!

凤乘鸾跃起接刀,凌空飞转,刀锋之下的黑统子瞄准树顶那白衣男子!

砰!

一枪!

男人胸口染血,当场从树上如一朵飘零的花般,落了下来!

前来围剿的白蝴蝶和赤蝎行者,本是声势浩大,却还没动手,主帅就被轰了,立时都愣在当场。

树上掉下来的白衣男子该是身手不错,居然又踉跄重新站起来,

西门错将手中大刀一扛,“尊主,准头差了点啊!”

凤乘鸾将长凤转了个花,“再练!”

砰!

又是一枪!

白衣男子吃过一次亏,知道此等火器远非火铳可比,闪避极快,躲了过去,阴柔嗓音恼羞成怒吼道:“愣着干什么!今日若是拿不下这些凤魇,谁都别想活着回去!”

杀——!

——

入夜,帝城之中,万籁俱寂,却暗涛涌动。

长秋宫中灯火通明。

姜洛璃大发雷霆之怒!

床上躺着的,是被打得不成人样的水长吟,他便是那轻纱遮面的蝶宫宫主。

而地上跪着的,是浑身是伤的明少商。

若不是蝶宫的人轻功向来不错,跑得够快,这俩人便是回不来了!

“废物!全是废物!倾巢而出,却弄不死那些迷罗坊爬出来的渣滓!要你们何用!”

明少商满脸是血,狼狈不堪,“殿下,他们手中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南渊火器,快如闪电,厉如迅雷,我等身手再好,也终究肉体凡胎……”

水长吟在床榻上,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殿下放心,通政长老的兵符未带在身上,凤魇的任务就没有完成,我们……,还有机会!长吟此仇不报,死不瞑目!”

姜洛璃见心爱的面首伤成这副模样,又看看一向引以为傲的明少商也如丧家之犬,一时之间恼恨交加,困兽般踱来踱去。

“够了!说什么都是废话!九部如今只剩下青远山和梅兰竹二人,这些糟老头子死了是小,若是被凤魇集齐九块兵符,九方盛莲拿到统兵实权,你们所有人就随时准备与我姜氏一道陪葬!!!”

——

而另一头,紫极宫中,一片静谧。

静谧的深处,石室中,依然灯火如豆。

阮君庭有些坐不住了,却强行让自己镇定。

锦鳞卫来报,河滩上的一场恶战,凤魇区区十来人,以寡敌众,双双重挫蝶宫和赤蝎王,可为什么到现在,凤恒还没回来?

他不能亲自去接,也不能再派更多的人去查探,以免有把柄落在旁人手中。

夺权之争,日渐白热,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虽一无所有,大可放手一搏,可若是输了,也必定再无翻盘的可能。

良久,石室的门,悄无声息打开,有人进来,一脚深,一脚浅,还带来了血腥味。

阮君庭抬头,见凤乘鸾倚在墙边的阴影处,幽暗的灯火照在半边脸旁,正冲他咧嘴笑。

他一颗心,如被狂潮掀上浪尖之后又重新落了回来。

然而,只是淡淡一句,“回来了,拿到了吗?”

他以为,以她的性格,半个月未见,又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如今终于得胜凯旋,势必要炫耀一番,甚至凑过来,厚颜无耻地跟他说几句荤话。

可凤乘鸾只是拖着步子,走到他桌前,将手探进腰间一只皮制小包,一样一样,往外掏东西。

一、二、三、……

一共七件,七个古铜铸件的一部分。

七块兵符!染了斑驳殷红的血。

“通政长老那老狐狸狡猾得很,兵符没有带在身上,我就改道去了趟他家,回来晚了,请君上……嗷——!唔——!”

凤乘鸾话没说完,就被阮君庭站起身,一把抓了过来,掰住她的下颌,将全身脏兮兮,血糊糊的人抱住,狠狠地吻她!

他也不管怀中这人是男是女,也不管她是什么来历,也不管她怀了什么居心,他只知道,方才有一瞬间,甚至已经以为她像个死狗一样,浑身是血地不知道死在了什么地方。

那一瞬间,他的心里,痛如刀绞!

就好像心中丢掉的那一块,好不容易寻到了东西填补,如今又随时会失去。

阮君庭发觉自己根本输不起了,他怕输了会将这个唯一肯为他舍命相搏,赴汤蹈火的人一起输掉!

他狠狠地吻她,仿佛死死地纠缠住她,就可以将心中缺了的那一块牢牢地嵌入血肉,再也摘不下来!

凤恒,凤恒,为什么这两个字唤在口中,就如从心窝子里冒出来的一般?

他执迷于索取,却许久才发觉怀中的人,身子已软了下来,不知何时,昏死了过去。

“凤恒……?”他再看自己胸前,两袖,雪白的龙袍上,尽是血染!

凤恒的衣裳,是湿的,浸透的全是血,有她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衣衫被黏在伤口上,周身几乎体无完肤,伤口叠着伤口。

凤乘鸾在乱石滩以少胜多,也是强弩之末,,却没能在被砸成烂泥的通政长老尸体上找到他那一块兵符。

于是,她又一鼓作气,再去通政长老府。

果然,那里已经埋伏了大批姜洛璃的人,在守株待兔。

他们依然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可却想以蚂蚁吃大象的伎俩,用车轮战熬死她。

凤乘鸾早已杀红了眼,事情做到这一步,一不做二不休,便硬生生地,又将他们杀了个干净!

赤蝎行者和蝶宫,就如姜洛璃的左右两翼,是姜氏的法外势力,也是这些女人豪横至今的倚仗。

可凤乘鸾今天,就拼着一口气,将她这一对翅膀上的毛给拔了大半。

姜洛璃从今以后,怕是想用人,都要三思而行了!

“蠢货!”

阮君庭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心疼什么,也不知这句蠢货到底骂的是躺在他膝头的人,还是骂他自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