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黑潮涌动,旌旗蔽日,号角峥嵘,擂鼓震天!
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在即,百万黑骑在阮君庭露面那一刻,发出排山倒海的渴血的咆哮!
嗷呜——!
千阙座下巨狼,被这山呼激起野性,未等御驾先行,已经第一个驮着金鞍,和上面的娃娃,第一个冲了出去!
倦夜一惊,想要追出去,被凤乘鸾回手拦了。
阮君庭看着那狼背上慌慌张张的小背影,笑道:“也好,该是让我黑骑将士们认识一下九御少君的时候了。”
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千阙猝不及防,两只小手紧紧抓住金鞍。
他居然抢了父君的戏?
可数百万大军的眼睛都看着呢,人都已经冲出来了,就不能怂,不能怕,更不能给父君丢脸!
他伏在疾驰的巨狼背上,努力让自己坐稳,拍了拍它的脖颈,“大狗,加把劲,给他们看看咱们的威风!”
嗷呜——!
巨狼奔驰于百万大军阵列之前,再一声长嚎,回响在整个太冲山山脉间!
嗷呜——!嗷呜——!
由近及远,满山野兽,迫于这种前所未有的威压也罢,蛰伏这种无法抗拒的召唤也罢,不由自主地随之引颈长嚎,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大有神祗传说中,万兽朝宗之势!
整座神山上,被兽吼惊飞的鸟雀四起,铺天盖地,漫漫席卷!
远山之上,带领教众观礼的太冲教众护法,被此情景震撼,有人惊叹,“圣女的预言果然应验了,千阙少君,虽非至纯血脉,却是神迹造化之功也!”
于是,那山顶上的目光,便纷纷落在了千阙的生母,一身姹紫的凤乘鸾身上。
“听闻此女生而不凡,且有为苍生舍身之举。”
“如今的南渊国,处处皆是她的生祠,百姓敬称之为玄殇白凤神女。”
“生受香火,肉身封圣,古来怕是也无几人!”
“如此说来,此女既与君上结缘在前,诞下少君在后,若是能与我君皇共赴百年,实乃再创我九御皇朝宏图盛世之吉兆!”
“也许,这就是神祗将当年的盛莲太子送往太庸天水的真义吧!”
“……”
下面,凤乘鸾骑马随在阮君庭身后一个马头的距离,敏锐地感受到自己在被山顶上那一群老头子老太太评头论足,可又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们都看我做什么?难道不是应该看你?”她实在受不了了,对阮君庭嘀咕一句。
山呼万岁之声中,刀兵撞地如雷。
阮君庭驭着高头白马,踏地前行,两眼巡视三军,嘴唇不动,对她道:“因为你好看。”
左侧,凤乘鸾:“……,太冲教的人,都不是很喜欢我,因为我把你家的纯血给搅合浑了。”
“呵,”阮君庭面上君皇威仪,“索性多生几个,他们不喜欢也要喜欢!”
右侧,黑骑军主帅:“……”
自觉勒了一下缰绳,往后慢下一匹马的距离。
如此一来,凤乘鸾就觉得更加过意不去,“你今天不该带我来这种场面,阅兵而已,我又不是没见过。”
阮君庭在马上端端正正,“没办法,离不开,走哪儿都要带上。一眼看不到就想得慌。”
凤乘鸾:“……,你好了,你在点兵,可有点正经模样?”
阮君庭终于瞟了她一眼,却是笑得有些神秘兮兮的,“正经的还没开始呢。”
凤乘鸾:“……”
黑骑军主帅再次默默地,又慢下一匹马的距离。
阮君庭策马在百万大军之前一一阅至尽头后,便策马回缰,疾驰在前,来到中央点将台上,点兵拜将。
凤乘鸾一直替他端着盛了兵符和帅印的托盘,随侍在侧。
他每次回身,从她手中接过半枚兵符,就会若有似无地一笑,笑得凤乘鸾心直突突地跳,不知他到底在笑什么。
“你再笑,我就走了!”她忍不住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威胁他。
“你敢?”阮君庭将手中兵符,放在脚前跪拜的将领手中。
将领双手举过头顶,解了兵符,一片茫然,慌忙答道:“回君上,微臣不敢!”
阮君庭:“不是说你。”
将领:“……”
凤乘鸾:“……”她也不敢。
一连串繁琐的仪式终于完成,帅印颁下,九枚半块兵符全部各有所去,百万雄兵再次山呼君皇万岁,茫茫太冲山中,吼声响彻霄汉。
凤乘鸾站得笔直,挺得脖子疼,本以为总算结束了,谁知阮君庭忽然一转身,将她拉到身侧,两手将人摆正,又是那种若有似无的一笑。
之后,将皇袍轻掀,居然单膝跪了下去!!!
九御的寂天大帝,当着自己百万雄兵的面,居然跪了!!!
刚刚站在下面观礼,看得热血沸腾的千阙,当下捂住小嘴,倒抽一口凉气!
西门错突然抓住林十五的手,“不得了了,要出大事了!”
说罢,极为机灵地第一个跟着跪了下去。
刚刚领了帅印和兵符的几位主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
但是君上都跪了,那咱们……
好吧,于是,也跟着,端端正正跪了下去。
下面的百万大军,训练有素,从来不问为什么。
主帅跪了,他们自然也跟着跪!
于是,呼啦啦啦……
一望无际的黑潮,铠甲撞地之声,如怒海狂澜向远处掀去!
山顶上,观礼的太冲教众见状,惊呼天命已至,任谁都拦不住,于是也全数欣欣然向着凤乘鸾所在的方向跪拜。
一时之间,整座偌大的太冲山,全部跪在了她的脚下!
可凤乘鸾却炸毛了,压着嗓子小声儿抗议:“你干什么?你快起来啊!你疯了!你是君皇!你不能跪啊!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好好商量,你不要这样……!”
现在整个太冲山就她一个人站着,实在是太突兀了,要不,她也跪下吧……
可膝盖还没弯下去,就被阮君庭抬手拦住了。
他在地上跪得美滋滋,回手从倦夜呈过来的托盘中,拿过一方不大不小,却刚好可以被女子拿在手中的小印,“孤来太冲山的路上,捡了块石头,不知如何处置,不如就送了南渊国的永乐公主殿下,求公主做孤的皇后吧!”
他仰着头,笑眯眯的两手将那方印送到她面前。
那印,用料是极其稀罕的宝璧,成色润极,通体无暇。
印上,雕着一只迂回飞旋的鸾鸟,显然是阮君庭的刀工半分不差。
这哪里是半路捡来的,分明是他这段时间与她分离,又孤单寂寞了,重操旧业,咬牙切齿地拿了丁子和玉石解恨,刻了这么块印出来。
凤乘鸾一时半会儿没敢接,“大战在即,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接了,孤就起来。不接,孤没劲儿打仗。”他笑着望着她,两眼弯弯,满是期待。
“阮玉郎,你这个时候开什么玩笑!”
“前阵子与龙皓华闲聊,老爷子无意中提及,说是他少时故乡那里,男人若是想要求娶心爱的女子,必要跪下,以显诚意。”
凤乘鸾杵在几百万目光之下,觉得自己快要被看成灰了,“我外公他瞎说的,这种事你也当真!你是皇帝,不带这么玩的!”
谁知,她越急,阮君庭就越是不急,跪得有滋有味,“可是孤还记得,当初是谁说的,若要她肯嫁,必要三个条件,第一,我两头顶再无旁人,第二,百万大军为证,第三,我跪你。”
他将头微微一偏,似是认真算了一下,道:“如今,这三条,孤全都做到了,你可是要说话算数!”
“我……,我那是随便说说的!”凤乘鸾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她见过的场面比谁都大!
可是见大场面是一回事,被大场面这样围观,就是另一回事了。
“随便你说什么,孤都愿意当真。”阮君庭跪着,将手中那方鸾印又往她面前送了送,“你若是不接,孤这九御的君皇,可就再也不起来了。”
扎在跪着的人堆里凑热闹的那二十七悍将跟着着急。
九御这些死脑瓜子,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起哄,不懂什么叫做推波助澜吗?
应麟悄悄挪了个地方,从上面跪着的那一帅九将拼命比划。
“忽悠啊!上啊!”
那上面十人恍然大悟!
虽然仗还没开始打,可是立功的机会却就在眼前!
于是砰地抱拳吼道:“我等恭请永乐公主,接鸾印!”
下方三军见状,也跟着山吼:“恭请永乐公主,接鸾印!”
凤乘鸾盯着阮君庭掌心那一方印,抬起的手,有些微颤。
接了这印,就不只是他的妻子,而是这浩瀚无疆的帝国的皇后。
母仪天下之事,她真的能做好吗?
她做千阙和糯糯的母亲,已经是操碎了万般的心,如何做这天下子民之母,实在是还没时间去想!
“我……,我先拿了它,你快起来!”
几百万人就这么随着他跪着,等着,她再犹豫和矫情就过份了,只得珍而重之地将那鸾印捧起,抱在手中,小声儿催促阮君庭,“我答应你了,你快起来!”
阮君庭一直微笑着期盼的脸,终于霎时间笑得如开满了繁花的树,“谢公主!”
说着,起身时,腿上一歪,哎哟了一声。
凤乘鸾当他哪里忽然不对劲了,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扶他。
可那么将那么高的人扶了,才发现,是装的!
当着这么多这么多这么多的人,他简直比千阙还皮!
“阮玉郎!”
凤乘鸾小声狠狠掐了他一嘴!
阮君庭将身子向她一倾,“你接了孤的鸾印,从现在开始,可是没有后悔药吃的了哦。”
凤乘鸾梗了梗脖子,“印我先收着,等忙完太庸天水的事,再从长计议。若是不爽,千阙给你,糯糯归我,一拍两散!”
千阙站得近,就将这几句耍性子的话给听到了,张着小嘴,“啊?为什么不要我啊?”
“保证爽!”阮君庭对她挤了一下眼,觉得这事儿还没敲死,于是对倦夜招了招手,“找个人记下,孤君临天下,万象始新,此战凯旋之后,改年号为‘乘鸾’,明年就是乘鸾元年!”
倦夜:“额……,遵旨,臣记下了。”
“……”,凤乘鸾真的要跳起来了,“阮君庭,你别闹了。哪里有用人的名字做年号的!”
阮君庭不以为然,“孤是君皇,难道连个年号都不能说了算?总之你一日不嫁,孤就让九御的臣民,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每天没日没夜地唤你的名字,乘鸾,乘鸾,乘鸾……,喊到你嫁进紫极宫为止!”
所有人:“……”
原来你是这样的君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