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崔凤苒鲜少见到姬徽月,初樱还活着的时候,便知道有她,当日还害得初樱动了胎气,初樱去世后,王上也不常召见她,听闻偶尔会让她过去煮茶。
要说姬徽月和夜南冥之间到底有什么瓜葛,她说不大清楚,只是如今见了姬徽月,倒是也隐隐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主儿,尤其是那眼神,看着总让人觉着不舒服。
见她拒绝,姬徽月倒也不强求,脸上挂着笑,问崔凤苒:“大王妃此次出宫,是去哪里?可还要回来?”
那眼神里带了几分好奇,崔凤苒却并不想回答,只是微微笑了笑,“如今我孑然一人,以后的一切,就都随缘了。”
她淡淡回应道,然后跟姬徽月揖了一礼,“凤苒先告辞了,祝月公主一路顺风。”
姬徽月也跟着揖了一礼,目送着崔凤苒离开,嘴角的笑渐渐变得冰冷,她或许是在嘲笑崔凤苒,到最后,方才发现,原来一切,都不是想象中的那样,那个她托付终身的男人,并非她的良人。
崔凤苒顺着晟州大街漫无目的的走着,没出宫之前,她一心只想要逃脱那个无比压抑的地方,可是如今出来了,却又不知道到底该往哪里去了。
娘家是回不去了,自夜离澈失势之后,崔家的人便再也没有受到王上重用。
其实想来也是,崔相国当初一心拥护夜离澈,针对夜南冥,夜离澈失势,夜南冥登山王位,没有将崔家满门抄斩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又怎的奢求能够再得到重用?
如今已经入冬了,她在街上飘荡了两个时辰,都没有找到歇脚的地方,她去了崔府,大门紧闭,自崔相国别革了职,崔家在晟州便没有了声响。
她没有上前去敲门,之前嫁给夜离澈就是为了给家族谋取利益,后来夜离澈出走,她到生孩子,崔家都没有一个人前来看过自己。
就连一句问候,都不曾有。
转身往城外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立在城墙跟下,她望着那饱经风霜的“晟州”二字,看上去古朴苍劲,却丝毫不减雄姿。
若是此番出城,恐是,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只是苦了她的念儿,小小年纪便没有了父母。
一想到伤心处便不知不觉湿了眼眶,抬手抹去眼泪,抬步往外走。
走出城门,站在护城河的石桥上,从上往下看着那潺潺的河水,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汹涌。
她往前靠了一步,心里想着,若是可以的话,便从这里跳下去吧,跳下去了,就什么都忘记了。
人死了,度过忘川,踏上黄泉,喝上一碗孟婆汤,便可什么都无需挂念了。
这样,或许,才是极好的选择。
她崔凤苒,顾此一生,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就连当年夜离澈那般当着自己的面去爱另一个女子,她都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不曾有过半句埋怨。
夜离澈走后,她更是竭力呵护腹中孩子,将其平安生下来。
可是到头来,却始终是一场空,自己的夫君宁愿带着一个侍卫远走他乡,也不曾顾虑过自己。
她是一个女子,一个不足以只身反抗这世界的弱女子。
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她惟愿,来生不再做女子。
身子缓缓向前倾,那失重感很是明显,就像是胸口被堵住了,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丝毫没有半点求生的欲望。
“有人跳河了,来人啊,有人跳河了。”
她隐隐听到有人在岸上搭上喊着,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渐渐变得斑驳陆离,河水侵入鼻腔里,堵得眼睛发涩,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还看到了河面上有重重叠影,再次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待死亡的来临。
溺水的感觉不好受,可是,活着的感觉,更不好受。
身子慢慢下沉,下沉……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死没死,只是到了后面,便完全没有了意识。
……
崔凤苒跳河的事情传到宫中,夜修骥知道后依旧没有多大的感触,只是略微唏嘘,叹道:“那丫头的悲剧也是一早就注定了的,她生性敏感,多愁善感,自然是走不出那么大的打击,我本想着让她留在宫中,无论如何,还有念儿陪着,心中或许慰藉些,如今她执意要离宫,我便知道,她会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
夜修骥可以看透很多事情,却也不说,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就算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反而会徒增烦恼。
卿酒无奈叹气,坐在夜修骥身边,接过话:“老太宗说的虽在理,臣妾却也觉得,这事不能全是凤苒的性子使然,若是大……”
她说到一半,顿了一下,遂开可口,“若是他不这般薄情寡义,这悲剧,或许就不会发生。”
不只是或许不会发生,更有甚者,是绝对不会发生。
若是夜离澈能用一半的爱去对待崔凤苒,她都会是无比幸福的女子。
只是可惜,夜离澈的一腔热爱,全部都给错了人。
夜修骥摇了摇头,“罢了罢了,都过去了,荣安,派人去看看能不能打捞到尸体,不管能不能找到,都将其厚葬了吧。”
“老奴遵命。”
荣安听罢,立马转身,匆匆出去了。
卿酒忘了一眼荣安离开的背影,遂又问道:“老太宗可是收到王上的回信了?”
“你不提还好,一提我便来气,那臭小子回信直接让我不要担心,朝儿他自会保护好,还让我替他处理好朝政,我一大把年纪了,他倒是一点都不体恤他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