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优优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推开。
慌不择路地落荒而逃……
门外的Tony听到开门声,立刻回头,“夏小姐……”
夏优优看也不看他,直接奔进电梯。
Tony一头雾水,小心翼翼地回头,唤了一声凌总。
砰地一声,一个花瓶直接从套房里面飞了出来,在Tony面前砸成了碎片。
Tony心一凉。
凌莫南的声音从套房里幽幽传来,“下次再让她来,你就给我滚蛋!”
夏优优失魂落魄地酒店里出来,茫茫然站在路边。
他没事,她觉得很安心。
可是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又让她觉得……太危险。
之前她认识的凌莫南霸道而不乏温和,可是刚才的他……危险,甚至带着一点恶劣……
他那些话像钢针一样扎进她心里,让她鼻子狠狠地发酸。
可是,她又能怎样?!
这一切,又能怪谁?!
一辆公车停在她面前,她茫然地上去,投下一块硬币,然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身后的酒店方向。
直到酒店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她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到医院的时候,夏成远还躺在床上休息。
夏优优还没进病房,就看到门口的刘欣欣。
“你跟我过来一趟,”她冷冷地看着夏优优,“找你说点你二哥的事。”
夏优优本来不想搭理她,可听到二哥的事,她还是转身跟刘欣欣走进了旁边的休息室。
谁知一进去,一叠文件就被散乱地摔到了她面前,“我问过s省那边的大学了,他们说还没有收到你的申请书,这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是想反悔,不想去了吧?”
那文件都是新的申请表,上面空白。
夏优优咬了咬唇,垂在身侧的手捏紧。
刘欣欣和她说话的态度,让她厌恶。
她已经面对这样的养母十几年了,此刻突然觉得自己很累,很累,已经精疲力竭,不想再面对下去。
转身,打算离开。
她的事,她无需和刘欣欣交代什么。
可手却被刘欣欣扣住,“夏优优,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的手狠狠捏紧,痛得夏优优闷哼一声,她甩开刘欣欣的手,“我认为这是我的私事!”
“你该不会是反悔吧?不想去s省了吧?”刘欣欣狗急跳墙,脸上已经露出气急败坏的神情。
夏成远的亲生父亲已经找到她了,她决定要留在a市,那么夏优优就必须要陪着夏成远去s省才可以!
夏优优看也不看她,“我说过,我没必要和任何人解释我的私事!”
刘欣欣心一凉,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到她脸上,“你的私事?!小贱人!”
她力道之大,夏优优被甩得整个头一偏,长长的指甲划过她的脸,带来刺骨的辣痛,唇角似乎破了。
她回头,狠狠地盯着刘欣欣。
愤怒疯狂地涌出,她一把推开眼前的人,“后悔?我告诉你,没有后悔这一说!”
去s省这个决定,让她犹豫挣扎,从未下定决心。
只是现在,刘欣欣让她挣扎得更彻底一些!
听Tony说凌莫南在爆炸现场的那一刻,她几乎是要崩溃的。
那种绝望,她真的不想再品尝第二次……
所以,是的,哪怕说她可耻也好,她现在的确是更加犹豫了……
刘欣欣被推得一个踉跄,头撞上门板,破口大骂,“你喜欢上凌莫南了?!你不要脸!”
夏优优捂着脸颊,一怔。
她盯着眼前那张狰狞的更年期面孔,心里陡然生出一阵快意。
“是,我喜欢上凌莫南了!我喜欢他!我确定!”
话,掷地有声。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右心房轻轻地,却不容忽视地,震颤了一下。
这种感觉,和其他任何时候的悸动都不一样……
喜欢两个字说出来之后,她的心也像是得到了松弛和解放一样,夏优优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心里灰暗的小世界,居然因为自己的这句话而亮了些许。
原来喜欢他,是一件让自己这么愉悦的事……
“你这个小婊子!”刘欣欣猛地扑过来,“难怪他要和你小姨解除婚约……”
“你够了!”夏优优忍无可忍,“我——”
话还没说完,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重重地推开。
门弹到墙壁上,发出咣当地一声巨响。
夏优优回头,就看到了坐在门口轮椅上的夏成远。
他推门的手僵硬在空中,如黑白电影中的慢动作一样一点点地放下去。
夏优优心口一紧,不知道二哥听到了多少……
夏成远整个人如一尊冰雕一样立在门口,目光在刘欣欣和夏优优脸上来回逡巡。
他本来是在病房里看到刘欣欣把夏优优叫走,以为自己的母亲会为难她所以过来看看。
可没想到,听到了夏优优的话……
她那一句喜欢凌莫南,自然也让他听了个清清楚楚。
难怪,她最近总是频频走神……
念及此,他眼中的辉光也随着他身后下沉的夕阳一起,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
那两粒眼珠如没有光泽的玻璃一样,盯着她。
夏优优心里一沉——
从小到大培养出来的默契告诉她,二哥已经听到了。
她张了张唇瓣,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
腿,更是迈不动……
刘欣欣惊骇,脸色惨白地上前,“成远——”
“别过来!”
夏成远撑出手臂,他的全身都在颤抖,心慌得厉害。
可他眼中却带了浓浓的抗拒。
他抗拒任何人再走近他,就连身后推着轮椅的护士,也被他转身推开。
痛苦地咬唇,他万分努力地让思绪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来,可是脑中仍旧是一片空白。
身上的某个开关像是被摁动了,他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包括他的勇气,和他的希冀,还有所有的斗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轻轻地握住自己的轮椅,动作笨拙而执拗地慢慢转过去,回到自己的病房。
连关门的声音都不想再听到,夏成远只是用尽了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轻轻开口,“帮我把门锁上,谢谢。”
话,是对护士说的。
门在护手的手中一点点地闭合上,无声无息,将外面的光亮也一点点地隔绝在外。
锁咔哒一声,极轻极轻地,却震在夏优优的心弦之上。
她回神,上前拍门板,“二哥——”
“我谁也不想见,你们走吧。”
夏成远的声音从门板后传来,除此之外,再无他话……
整整三天时间,他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必要的护士医生进去,其他人都不能入内。
夏优优一直等在门口,却也等不到里面的任何消息。
谁也不知道夏成远在做什么,想什么……
直到第四天清晨,病房的门终于被打开——
病房门后。
夏成远坐在轮椅上,身上穿着雪白的衬衫,腿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
脸色依旧苍白,透着几分虚弱。
夏优优比刘欣欣还要快地抬头看他,“二哥……”
“最热的时候到了,陪我出去走走。”他对夏优优说。
终于又听到他开口说话,夏优优哪里还能拒绝这样的小要求?
她连忙过去,推着夏成远的轮椅,“二哥想去哪儿?”
“先出医院吧。”他道。
刘欣欣想跟着,却被夏成远制止了。
夏优优没有再问,只是按照夏成远的指示将轮椅静静地推出医院,推上路边的行人道。
盛夏,阳光浓得像粘稠的墨汁一样从梧桐树缝隙中洒下来,几丝单薄的蝉鸣声从树上声声传来,微风若有似无地拂过脸颊,带来不多的凉意。
两个人行在光影斑驳的地砖上,走过那些黑白交替,像是在走以前的老时光一样。
一路,她不问。
他,也不说。
只是轮椅停下来的时候,对面墙壁上那几个a市大学的鎏金大字就这么撞入了夏优优的眼帘。
夏成远的声音从前方轻轻传来,“我是在这里毕业的,我们进去看看吧。”
夏优优嗯了一声,推着他小心又小心地过马路。
到了学期末的时候,三三两两的大学生从里面结伴而出,脸上都带着考完试的那份轻松和惬意。
校园小径被松柏掩映,夏优优尽量选阴凉的地方走。
“这是图书馆。”
夏成远抬手,指了指近处一栋近乎于透明的玻璃建筑,“每天早上6点开门,我总会第一个到。三楼比二楼安静。”
那时候的自己,是医学院最勤力的一个学生。
夏优优嗯了一声,鼻头发酸,她努力地笑着,“还有呢?”
“那里是体育馆——”
夏成远走了一段路,又停顿下来,指了指橡胶跑场的边缘,那个球状的建筑,“里面的设施很齐全,什么运动项目都可以做。”
再往前,是以前的宿舍——
夏成远看着那一排排如火柴盒子一样的阳台,“宿舍会比较挤,四个人一个房间,但我认为,大学是我迄今为止经历过的最好时光,我怀念那集体的生活,更怀念那时候对未来的无限希冀……”
“还有,教学楼——”
夏成远让夏优优把自己推到学校中央最高的那处山上,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个建筑群——
“就在那边。我上课的地方。那时候我怀抱理想,求实求真,总是和老师同学们争得面红耳赤,但是我们从不记恨彼此。”
夏优优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仰望着他所说的那栋建筑。
a市大学在亚洲都是首屈一指的学校,这里有最大的图书馆,还有最一流的教室设备和教师资源。
岁月悠悠,一切如昨。
只是二哥他已经……
她心里涌出无限的酸楚。
两个人相依而立,谁也没有再多说话。
太阳渐渐攀爬到最上方,将空气中的浮尘都照得无所遁形。
夏成远轻轻开口,“优优,我想单独在这里再看一会儿,你下去转转,一个小时之后再上来接我吧。”
夏优优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四周,“二哥,我还是在这里吧。”
“放心,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即便有人,也只是学生,你不要走远就好。”
夏优优又确认了一下周围地面都比较平坦,没有任何危险的坡度之后,才应了一声好。
她不太放心地下山,也没有走远。
山下有a市大学的信息栏,一大排展板上贴着各种社团的广告,还有很多补习班的招生海报。
大学里糅杂而浓厚的文化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心生向往,忍不住在展板前驻足。
刚好看到的是外语学院的宣传展板,上面正在通知这学期的外语文化节会在几天之后举行。
上面附上了文化节的节目单,各种语言都可以在舞台上精彩纷呈。
她抬手摩挲了一下上面单子,上面的那些节目都是她曾经读过的名著经典再现。
“同学,你也是外院的学生?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夏优优的思绪。
她回头,在阳光下就看到了那个穿着一身粉色衬衫白色长裤的男孩子。
对方约莫十八九岁,小麦色的皮肤,眉目舒朗,五官明媚而立体,一头微卷的发在微风中轻扬。
见她发愣,男孩失笑,大方地伸出自己的手,“我叫莫印梵,马上升大二。你是哪个班的?或者,你是我的学姐?”
学姐?
夏优优立刻抗议,“我有那么老吗?我才刚刚高中毕业而已!怎么可能是你的学姐?!”
她瞪大眼睛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莫印梵笑意加深,露出左边脸颊上的长长酒窝,“也有长得年轻的学姐啊,那你是打算来这边读书吗?还是怎么的?”
说到读书,夏优优又黯然了一下。
心里的难过席卷而来。
许是因为这个叫莫印梵的男孩脸上那种真诚的笑容会让她莫名卸下防备,让她有一种难得的放松。
所以她也再度开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失落和委屈,“我错过了高考的最后两门,连成绩都没有,进一个普通大学都困难,肯定不能在这里读书的。”
莫印梵错愕。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因为她的脸上是那样那样地伤感。
梦想被打碎的时候,真的会很疼的吧?
过了许久,他才找到一个理由,“可以旁听的,我们学院很多旁听的学生!你可以申请!”
“谢谢,不过,我想不必了。”夏优优无奈地笑了笑,“再见。”
说完她就转身,往山顶的方向走去。
二哥一个人在山顶,她不能让他待得太久。
“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他急切地开口,“不要客气啊——”
夏优优步伐匆匆,没有再回头,直接把那个叫莫印梵的家伙甩在了后面。
她快步走到山顶,结果山顶却已经空无一人!
全身的血液都凝固起来,她狂奔到原本应该放轮椅的地方——
“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