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一直以为是爹娘故意传出这样的消息,毕竟管来臣谋反失败之后,定安王府岌岌可危,爹娘日夜都提心吊胆,说不定哪天君王一怒,叶氏满门都得送命,这个关口,定安王府小世子不命久矣的消息一旦传出,万岁爷便就是再迁怒定安王府,却也不得不忍着性子。”
“我一直以为这是爹娘的权宜之计,直到……十五年前,”贾明沉声道,“那年年关将至,我实在思念双亲,就掩了身份回了京,在定安王府里,我亲眼瞧见了他,他那个时候已经病得下不来床了,手脚枯瘦得吓人,双目空洞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竟然连他的门都不敢进,就那么楞乎乎地站在门外,他没说话,我也没开口,最后,他闭上了眼,我就关上了门,转身走了。”
“从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不想见,也不敢见。”
庞九听明白了,她伸手握了贾明微微颤抖的手,小声问道:“你觉得是……你爹娘,出于保护你、还有定安王府的利益,这才对他的身子做了手脚,才……害得他这般病弱、以至于连床都下不来?”
贾明没有说话,趴在了桌子上。
这么多年了,他心里一直对定安王府的那个少年揣着浓浓的歉意,曾几何时,他们一起成长,快乐的时光遥远却清晰,他当那少年是弟弟,疼爱有加,临别时,少年泪流满面的模样,他至今记忆犹新。
那个时候,他以为不过是一次离别,却不想,他天高海阔的背后,那个少年却为他承受了那么多、那么久,几乎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
贾明没说话,庞九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伸手环住了贾明的腰,将脑袋搁在了贾明的肩头。
“等以后,有机会了,咱们把他从京师接出来,给他好好儿治病,唐砚的医术那么高明,一准儿能治好了他,让他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好,”半晌,贾明应声道,然后身后环住了庞九,“九儿,谢谢你。”
……
厨房。
孙文俊一边对着炉子上的药罐子,一下下地扇着扇子,一边跟唐砚不住口地抱怨:“我就没见过殿下这么不仗义的,明明九爷是审他来着,他倒好,句句都往我身上引!亏得我这么多年对他赤胆忠心,哼!”
“他真的……是定安王府小世子?”唐砚一脸的不可思议,怎么都没办法将平日里嬉皮笑脸、没个正行的糙汉子和千尊万贵的定安王府小世子联系在一起。
“真的,这还能有假?”孙文俊道,似是看穿了唐砚的想法,孙文俊登时来了兴致,幸灾乐祸地道,“是不是觉得他一点儿都不像?是不是觉得比起小世子,他其实更像是个货真价实的野土匪?”
唐砚白了他一眼,一脸的嫌弃:“我觉得你比他更像野土匪,还是那种生在土匪窝、长在土匪窝的那种浑然天成的野土匪。”
孙文俊的脸,顿时就垮了,耷拉着个脸,看着唐砚:“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嫌弃我了呢?”
“嗯,没想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唐砚不疾不徐地道,一边掀开药罐盖子,一边指挥着孙文俊,“扇慢点儿,都要焦了。”
“老子还不扇了!”孙文俊气呼呼地道,一把将扇子甩出去老远,瞪着唐砚,“你最好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到底为什么越来越嫌弃我,只要你说得出来,那老子……老子就一定改。”
被雷得外焦里嫩的唐砚:“……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