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初的魔都已经有了一丝夏天的味道，因为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小雨的缘故，虹桥机场的空气润湿而清新，谭振华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惬意地呼出，感受着微风裹挟来的野花混合着泥土的芬芳。
今天是个好日子。
他抬起了头，视线中不远处的跑道上，一群人就像辛勤的工蚁般忙碌着，簇拥在一架白色的飞机旁边。
那是一架漂亮的飞机，身材圆润修长，通体雪白，只从机头到机尾点缀了一根蓝色的腰线，高耸的尾翼上喷涂着一个大大的红色Logo点明了它的身份——C919。
而谭振华看到它第一眼的感觉就是——像，太像了，眼前的C919，几乎就是当年“运十”的翻版，只是小了一圈、发动机也减少了两台。
应该是听到了什么指令，人群开始有序地撤离，一会儿的工夫，现场就只剩下了那架飞机，再过一会儿，两台发动机依次启动并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庞大的机身缓缓滑动起来，越来越快，接着便昂起了机头，一跃融入了蓝天！
阳光洒在它的身体上，反射出七彩的光晕，它就好像一只白天鹅，迎着阳光展开了翅膀，尽情地炫耀着自己美好的身段，优雅、骄傲、自信、从容地展开了它的第一次云中漫步。
太美了！
谭振华的视线追逐着云端中的身影，眼中满是痴迷的光芒，因为他知道，那尽情翱翔的绝不仅仅只是一架飞机，更是几代华夏航空人的梦想与希望，奋斗和荣耀！
……
由于是第一次试飞，C919只在天空盘旋了几圈便返航降落，当它在跑道尽头稳稳停下之后，无数人欢呼着奔向了它，谭振华惊讶地看见，第一个冲出去的人，居然是马峰山。
这位已经年过6旬的老人就像个孩子一样，一边跑一边笑一边跳，满头的白发随着他的奔跑上下起伏翻飞，就好像在风中起舞的一群白色精灵。
有一些年轻人从马峰山的身边超了过去，一个，两个，三个，更多……马峰山忽然停下了脚步，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拭去了眼角不知何时留下的泪水，嘴角含笑地站在了原地，静静地望向那些奔向飞机的青春身影。
“老马。”有人在喊他，他回头望去，看见是一个比他还老的老头，已经年近70的华夏商飞董事长，吕光杰。
“我跑不动了。”他说道。
“是啊，我们都跑不动了。”吕光杰走上来一手搭上了马峰山的肩膀，向着那欢呼的人群和人群中那架漂亮的飞机缓缓而行，嘴里感慨地说道：“看来，奔跑的事，要交给年轻人啰！”
……
“埃里克，我不是很能理解。”另外一个老头说道：“只不过是第一次试飞而已，虽然试飞取得了预想之中的成功，不过，这架飞机离真正商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欢庆胜利是不是太早了？”
“不，道格拉斯先生，他们不是在欢庆胜利，他们只是在宣泄一份压抑了很久的感情而已，至于你说的那个很长的路，他们每一个人心中都很清楚，你放心，他们和我，都会坚定地走下去的。”
小唐纳德﹒道格拉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沉声说道：“不过埃里克，很遗憾，恐怕我不能再和你一起走下去了，我太老了，在我这次来华夏之前，梅隆先生找过我，希望我能退休，体面地离开公司，我同意了，我想，这对我、对他、对罗﹒道公司都是最好的结果。”
“你要退休？”谭振华有些意外，旋即又理解地点了点头道：“那么恭喜你道格拉斯先生，看来这次你真的可以休息了，感谢你为我和我的飞机做的一切，道格拉斯先生，没有你的帮助，C919项目不可能进展得这么顺利，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心的，嗯，让我想想，这样好了。”他从怀中摸出了支票本，随手写下了一张支票递给道格拉斯道：“请一定收下我的这点心意，就当是我送你的退休礼物好了。”
小唐纳德﹒道格拉斯接过了支票，瞥了一眼上面的数字，立刻惊讶地道：“埃里克，50万美元，这也太多了，不，我不能接受……”
“道格拉斯先生。”谭振华挡住了他想要递回支票的手说道：“你我都知道，在罗﹒道公司与华夏商飞的合作中，罗﹒道公司只是一个分系统的承包商而已，履行这部分职责就已经足够了，可你还利用你的经验和人脉尽力帮助我们仔细调校了这架飞机，我们甚至按照你的建议对整架飞机的原始设计参数进行了修正，没有你的帮助，我们不可能在短短5年时间里让C919飞上天，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请不要推辞一个你帮助过的人对你的回报。”
“那些其实是对你帮助过我的回报。”小唐纳德﹒道格拉斯轻轻摇了摇头道：“我还记得，那年我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接着，你敲响了我的房门，你说你能帮助我拿回我失去的东西，我将信将疑地同意试一试，而你果然成功了，我成为了罗﹒道公司的CEO，埃里克你知道吗？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去看了我父亲，我告诉他，我实现了他生前最后一个愿望，他的灵魂终于可以安息了。”
“你看，我们正在争论的是我们谁对谁帮助更多这样一个无聊的问题。”谭振华耸了耸肩膀道：“不过在我们华夏人看来，朋友之间根本无需考虑这些，在朋友有需要的时候尽自己的力量伸手帮忙才是我们首先要做的，道格拉斯先生，你要退休了，你的收入会因此下降，而你是我的朋友，我有钱，我希望我的朋友在渡过余生的时候能够更加从容一些，所以，就这样吧。”
小唐纳德﹒道格拉斯这次没有再拒绝，他将支票小心收好，冲着谭振华展颜笑道：“埃里克，既然你当我是朋友，那么我接受这份朋友间的馈赠，同时也祝愿你和你的C919都好运。”
“另外”他顿了顿接着又说道：“请你记得，在圣莫妮卡海滩，有一栋随时会为你敞开大门的屋子，你知道那栋屋子地址的，对么？”
谭振华微笑着点头道：“是的，我知道，我想，有空的时候我会去那里拜访主人的，还想再喝上一杯他泡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