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里的衙役兵丁是李高赖以立足的根本,如果控制不住自己在军器局也呆不下去,他急眼了。!
李高从来没有在机关衙门呆过,根本不明白底层人士的心思,眼前的情形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以前仗着王府的势骄纵惯了,加又心胸狭窄,如何受得了这种气。
顿时热血头,一把扭住身边那个正要去领钱的衙役,骂道:“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站住,给劳资站住!”
说罢,一记耳光抽去,正打那人的眼睛。
人眼睛是最脆弱的地方,衙役哎哟一声,捂着脸蹲了下去。
李高还不肯罢休,抢过一根棍子夹头夹脑地猛抽,只打得那人在地滚个不停。
“什么叫吃里扒外,我与李副使一正一副,同衙为官,究竟谁是内,谁是外?”李家人行事卤莽冲动周楠是见识过的,眼前的一切早在预料。他见火候已到,给早已经安排好的人递过去一个眼色,大喝:“住手,李高,你要反了吗,给本大人住手!”
突然间,有人悲叫一声:“老二兄弟,你怎么了,怎么被打成这样,你又做错了什么?”
话音落下,有个大个子兵丁冲来,一把抢过李高手的棍子,顺手将李大人拖了个趔趄。破口骂道:“姓李的,你好威风好杀气。自从你一到衙门对咱们喊打喊杀的,视我等如奴仆。你算什么东西,蓟辽总督,还是总兵、参将?”
以下犯,好大胆子,这是疯了吗?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李高吃他推了一记,暴跳如雷,大声吼道:“来人,把这狗东西给了捆了。”
周楠插嘴:“休要造次,李大人,你要体恤士卒。都是妈生爹养,如何能够乱打人,再说他也没什么错。”
李高红着眼怒啸:“对司动手,目无尊长,也叫没错?”
两个兵丁迟疑地走过来,大个子一脚一个将他们踢开,厉声骂道:“滚开,你们两个混蛋,平日间一口一个兄弟喊得亲热,今日却帮着别人来捆劳资。姓李的狗官又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平日里天天被操得半死,动辄打骂,他是你们的爹啊?劳资今天大不了不当这个衙役,被派到军器营造那边做工,左右也有酒肉吃,有婊子玩,总好过给姓李的当灰孙子。”
说罢,扑通一声跪在周楠身前大声道:“周大老爷,小人愿意去军器营造那边干活。”
说罢,又昂首对众人喊道:“不想做李高孙子的跟我去投靠郭副使。怎么,没胆子,周行人自然会为我等做主。”
听他这么说,大家心都是一动,想起周楠这边的好处,又记起李高的凶残,有人乱糟糟地跪在周楠面前:“我等愿意去军器营造那边。”
“是,在李高这里除了干活,是挨打,咱们不干了。”
“我等再不受姓李的气了。”
“姓李的,不许打人!”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家别怕,这衙门是周大老爷说了算,还轮不到他李高。”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亮,顿时,呼啦啦整齐一地人,所有衙役兵丁看李高的目光都充满了怒火。
兵变,军惊,营啸?
李高终于畏惧了,他知道一个不好自己说不定会被愤怒的士卒撕成碎片。
法不责众,自己被被大伙儿一顿暴锤,即便报到头去又能如何,难不成将这一百人马都杀了。他李高也免不了被司斥责胡作为乱作为,激起**,不堪大用,这官儿可当到头了。
李高本是个纨绔子弟,什么时候遇到过如此危险,顿时惊得面容煞白,身子颤个不停。
老郭忙走到他身边,道:“李大人,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局面已不可控制,还是快走吧!”
“是是是……快走,快走……”李高惊叫一声一跃而出,闪电般地逃回判事厅,砰一声将大门关。
众士卒发出一阵轰笑。
周楠心大乐,学着李高的语气,朗声道:“众儿郎听着,你们以后去军器营造那边听郭副使管辖好了。不过,那边自有匠人,干活的事情也轮不到你们。依旧如常,负责地方治安,缉私、捕盗、捉逃。今日休假一日,预支了工食银子回家去吧!”
“是,多谢大老爷。”众人起身,领了半月工资喜滋滋地散了。
这样,这一百号人马顺利地成为老郭的部下,周楠彻底控制了整个军器局,也彻底将李高变成了摆设。
后衙,老郭朝周楠竖起了拇指:“大老爷高明,轻易将将李大人的权柄剥夺了。现在李高那厮要人没人要权没权,是个摆设。他如今又犯了众怒,将来这日子只怕难过了。行人心里究竟装的是什么,属下佩服,佩服啊!”
周楠心得意:“我也是从衙役出身的,下面人的心思最是清楚。你要想人心归附,既要有雷霆手段,又得怀菩萨心肠。所谓打一棍子给个枣,如此别人才会畏威怀德。姓李的一味在衙役兵丁那里逞威,遇到事抬手打,又不给任何好处。别人又不是受虐狂,谁肯服气?对之下,跟着本大人的却是吃香喝辣,美气得紧。世的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老郭笑道:“确实,换我老郭是衙役,也不尿李高那一壶。不过,前天夜里巡检司钱巡检班房里发生的事得想办法封口,不然传出去,须是一场风波。”
周楠听他这么说,心不觉气恼,骂道:“送去老钱那里的十几个匠户直娘贼都是饿狼,竟将女囚给叉叉了,这不是给老爷我寻麻烦吗?”想了想,道:“老郭你去给老钱说一声,叫他给那两个妇人银子,把人远远地带去保定府扔在那边。”
说完,他还是不太安心,补充一句:“多给些,务必要让那两个妇人满意。”
事情是这样,前天晚,为了应付钱巡检年考的差事,周楠让老郭从军器营造那边点了十几个人当着囚犯送过去关在牢房里,又吩咐老钱要好生款待他们。
钱巡检被周楠晾了几日,此刻见到人,心欢喜。给十几个匠人录了口供定完罪之后,关进班房里,又叫人杀了一腔羊,筛了几坛酒款待。
匠人们在班房里大碗酒大块肉受用,好生快活,不觉大醉,生起事来,竟看了关在隔壁栅栏里的两个乞丐婆子。
原来,钱巡检被年考逼得快要疯了。周楠这头死活没有解人犯过去,他一想,不行,本官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总归要挣扎一下。
本官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于是,这两日他带着手下到处巡逻,准备抓几个不开眼的做奸犯科之辈凑个数。
也是钱大人运气不好,各地都在应付年考。各地竭泽而渔,小偷窃贼都被官府捉光了,要想捡漏谈何容易。
没个奈何,老钱随手抓了两个四十来岁的乞丐婆子回去,胡乱定了个盲流罪。加周楠送过来的十几个匠人,在年考的时候总算得了个的考语,过了这道难关。
老钱的巡检司经费不足,人手不足,班房年久失修,牢门几根腐朽到摇摇欲坠的木栅栏。
一个胆子大的匠人见对面的班房里关着两个乞丐婆子,酒意头,出言撩拨。说你两个妇人好手好脚的,干什么不能糊口?实在不行,嫁个好人家,生一大堆娃娃,也算是为国家做贡献。做讨口子,也不怕丢人?
又调笑着说,看你们一把年纪了,估计也不能生。否则,劳资倒可以纳了做小老婆。
一个乞丐婆子吃他调戏,心气恼,回嘴说,老娘能不能生你够胆过来试试,整不死你?看你那干精瘦猴模样,估计也是个银样蜡枪头,看不吃。
“啊哈,这可是对男人尊严的挑战,不能忍!”那匠人酒意头,勃然大怒,伸手将栅栏一摇,门竟然倒下了。
于是,匠人顺利起冲进女囚牢房。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不可描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简直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禽兽不如。
那十几个匠人都是猛男,一点炸,怎么忍得住,都从破门,破门而入。
接下来的事自然更加不可描述。
巡检司看守班房的两个兵丁见此情形,大惊,急忙前制止,可又如何制止得了这群荷尔蒙旺盛到爆炸的壮汉。加巡检大人吩咐过,不可慢待了这十几个客人,吃了几拳之后溜了。
到天明,汉子们瘫软了一地,两个乞丐婆子被轮番侍侯,身心得到极大满足。心暗道:老娘我被捉的时候还吓得要命,想不竟是如此畅快,真是菩萨保佑啊!
应付完年考之后,匠人们领了一钱银子的茶水,餍足地回了军器局。
这次去巡检司当犯人,好酒好肉管够,还有妇女,简直是欢乐假期。
要知道军器局的匠人们每月也三五钱银子工食,还得养活一家人。从年头到年尾,也吃不了几次肉。这次巡检司之行,宛若一梦。想来帝王富贵,也不过如此吧?
人生苦闷,做匠户和衙役的,尤其苦闷。这一夜过得爽利,自然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必然会传到兵丁们耳朵里去。
这事乃是匠人们生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自然要往大里吹。于是,在他们口,一腔羊变成了酒楼里等宴席,一钱银子的茶水变成一两。至于那两个浑身破烂的肮脏的乞丐婆子则摇身一变,变成二八佳人仙女下凡。
那些什长们听到这事,心嫉妒得发狂。要知道,去巡检司的事周楠可是先找到他们的,这好事本应该落到自己头的。
可这事怪得了谁呢,要怪只能怪自己为什么要拒绝这种美事。
人之秉性,一遇到事总不肯自省,喜欢迁怒他人。
于是,大家自然而然恨了李高。若不是你李高和周大老爷闹,咱们怎么可能错过这个美差。
人家跟着周大老爷,有肉吃有酒喝,有女人。跟了你李高,除了被打被罚,操得跟牛一样,又得过什么好处?
被周楠预先安排好的人一挑拨,今日,兵丁们积压在心里的怨气彻底暴发。全体反水,投到老郭麾下。
听到周楠的吩咐,老郭也觉得这事都好生善后,急忙跑到钱巡检那里。
钱巡检听老郭说完话,吓了一大跳。自己管辖的巡检司里竟然出了这种事,真传出去,别人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窑子吗?头一追究,自己别说这个官做不成,只怕要被下到大牢里了此残生。
案情重大,他也不敢耽搁,许了两个乞丐婆子各自五十两银子堵了她们的嘴。然后派了心腹押着二人,日行千里,扔到了保定府的地界里了事。
这事成为钱巡检心的一根刺,事后他一想起来还是不安心,又派人去保定那边查访。
后来才知道,这两个妇人得了这笔钱之后,洗了脸换干净衣裳在保定府定兴县支了个棚子买起了茶水。又过得两年,各自寻了个老实人嫁了,倒也算是得了个不错的归宿。
那一夜,彻底地改变了两个乞丐婆子的命运。可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最可气的是,两个妇人还在家里给老钱这个大恩人立了长生牌位,每日烧香祈福。
钱巡检事后又想了想,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板着手指算了算,给周楠的感谢花了二十两,给匠人买酒肉并茶水钱,五两。打发两个乞丐婆子,一百两。
一百二十五两是不是太多了点。这笔钱,直接用来讨好知县难道还怕年考?
亏,亏大发了!
最操蛋的是,自己还被周楠捏了把柄。
钱巡检心给周大人下了一个评语:此人他娘是个笑面虎,把你给卖了你还帮着他数钱。
周楠是不知道老钱心里是怎么想的,若知道,绝对会大喊冤枉:老钱你这么说没意思了,你如果不抓那两个乞丐婆子,不没这事吗?这属于是非人力可以控制的因素,本官也不想的。
老郭办完差事回来复命:“行人,李高那厮呢?”
周楠撇了撇嘴:“还把自己关在判事厅里呢,估计是怕出来被愤怒的群众打。民意如水,水可载舟,也能覆舟。”
老郭哈哈大笑:“李高吃了这个教训,以后也老实了。”
周楠淡淡一笑:姓李的不过是一个副职,所依仗的不过是裕王府的势力。他现在在衙门里既没有财政权又没有兵丁,且犯了众怒。算心怀怨毒,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这军器局权力斗争第三波这么结束。
周楠大获全胜,彻底控制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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