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王小鹿的调侃,慕容白只是深深的瞧了他一眼,王小鹿就已不敢再继续多说旁的什么废话。
他找回了身为盆栽的自觉,只看不说,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
慕容白也懒得去与王小鹿计较,待三七啃完了鬼爪子以后,便叫上她与孙尚香两人,一同去了楼上的屋子里,给她们两个一人做了一副画。
画上的孙尚香一身持剑带甲,立在大江之畔,尽显飒爽英姿。
而画上的三七,则手捧一朵开得极艳的曼殊沙华,眉眼弯弯,笑得似个孩子。
对于自己做出的这两幅画,慕容白却是满意的很。
而孙尚香与三七得了如此礼物,也全都欣喜非常。
尤其孙尚香,看着画上那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大江赤壁,不由得便念起了昔日自己尚为东吴郡主时的景象。
自打入了冥府以后,她有意识的让自己不去思虑东吴的任何人事,有意识的不去与来自于吴地的灵魂有所关联。
但今日,她突然有些想家了。
想吴国太,想兄长孙权,也想那江东陆氏的小小儿郎。
那个口口声声说,长大了要娶她为妻的小家伙叫什么来着?对了,他说,他叫陆议。
昔年的记忆距离孙尚香已太过久远,她恨过皇叔,恨过皇叔那些个逼死了她的兄弟,也恨过母亲吴国太,恨过兄长孙权。
也只有当年那个小小的少年,每每会在孙尚香醉酒之后,从她的回忆里冒出来,让孙尚香被伤透了的心里,落下浅浅的一抹白月光。
只是,这么些年过去,她却早就已记不清那个少年究竟生得是何种模样。
今日,因着慕容白的一幅画,孙尚香又重新忆起了往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不仅仍然记不得回忆里那个东吴少年的模样,甚至于,在想起他的名字的时候,她的心情,也不再如过往那般隐有甜意。
甜?
本是含恨而死的人,心中所存,从来都只是无尽的苦楚。
可为什么近些时日以来,自己每每往孟婆庄来,每每看到眼前的这个白衣少年,自己的心情,会没来由的变得更加欢快呢?
为什么?
疑问既生,孙尚香的心情忽然的就有了些慌乱。
顺着已被捧在手上的画,孙尚香的眼光转在了眼前那个正笑吟吟瞧着自己的执笔少年身上,她的心情,也变得更加烦乱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
孙尚香不敢多想,她将手上的画胡乱一卷,就此塞入了怀中,然后也不敢去看慕容白,只是扭头冲着三七说了一句,道,“我还有事。”
“就先……先走了,等下次得了空闲,再来看你。”
说罢,似一阵风一样,头也不回的便逃离了孟婆庄。
是的,逃。
慕容白很容易就能猜出孙尚香的心思,被摆在窗台上的王小鹿也能猜出一丁点儿,但三七可就想不了那么多了。
她此时还沉浸在慕容白这幅画带给自己的喜悦中,一遍又一遍的盯着画中那捧花的女子观瞧,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嘿嘿,嘿嘿嘿。”
孙尚香的离开,慕容白并没有去追。
等回过头来,却正好看到三七显露的这般傻样。
他不禁莞尔,笑着对三七说道,“不就是一幅画么,怎的,看不够?”
三七闻言,却摇着头道,“长生,你说这画上的美丽女子,真的是我吗?”
“不是你又能是谁?”慕容白笑着又去揉了揉三七的脑袋,思及陈拾对她做过的事情,于眼底不禁带出了几分怜惜来,“总有一天,你的曼殊沙华会开,而你,也会变的比这画上的女子,还要更美丽百倍,千倍。”
“真的吗?”
对上三七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慕容白笑着道,“相信我,会有那么一天的,一定会。”
这段日子以来,陈拾好似是真的闭关了一样,对慕容白这便是完全的不管不顾了起来。
而花凝雪也有了许多事情要做,所以往小师弟这边也来得不再像过往那样勤。
所以,慕容白往黄泉走动的频率,也变得越来越多了起来。
以前或许还要隔上一两天才要来上一次,近些日子里,那可真是天天都来。
三七与慕容白混的也更加熟了许多,在慕容白的身上,她也感受到了许多自己以前没有感受过的亲密。
赵吏说的没错,小丫头长大了。
慕容白也察觉到了三七的情感变化,感受到了三七对自己的过分依赖。
慕容白心知,自己打从一开始的时候,接触三七的目的就不怎么单纯。
可眼下感受着从小姑娘身上散发出的炽烈情感,心里忽的就有些发堵了起来。
好在他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所以,只能在心里暗下决心,等完成自己的目标以后,就好好的补偿三七一番。
大不了,把这个分身永远留在冥府黄泉,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我可真是个混蛋。
看着每天围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像个百灵鸟一样活泼的三七,再看看近些时日里往孟婆庄来得已不像过往那样勤快的孙尚香,慕容白不由得便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
但骂过之后,他往孟婆庄来的次数,却并没有因之而有所削减。
直到这一日。
花凝雪突然病倒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反正,是那种一病不起,昏迷不醒的大病。
本在闭关中的陈拾闻讯从后山洞府内走出,然后带着慕容白、谢天宁这两个徒儿,一起到了花凝雪的病榻之前。
“师父,师姐她……”
身上有陈拾所种的咒术,这种时候,慕容白当然要表现出一种悲痛欲绝的伤心模样来。
演戏嘛,谁不会?
反正慕容白早就知道,花凝雪的这场病不过就是陈拾弄出的小把戏而已,根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自然乐得陪陈拾好好玩上一玩了。
“你师姐这病,难呐!”
听到慕容白的问询,陈拾露出一脸的苦色,只说出如此一句后,便长叹着摇起了头。
再问,便什么都不肯说了。
只瞧着床上因着这突来的病痛而折磨的形容槁枯,失了过往明艳容姿的花凝雪,静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