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不是个扭捏的人,既然慕容白说了要将那酒送他,夏侯自然也没有推拒的道理。
毕竟那酒的滋味,确实不错。
只是在夏侯眼里瞧来,慕容白这酒实在珍贵,所以,他在略想了想后,却是探手入怀,从怀里取了一面小巧的令牌出来,送到了慕容白的眼前。
他冲着慕容白认认真真的说道,“道长往后若有事情,可持此令,往岭南的问剑山庄寻我。”
这是一份承诺,属于他夏侯剑客的承诺。
事实上,因着夏侯的性情太过高傲,是以他在这世上的朋友从来都算不得多。
但在今日,夏侯却觉着,自己或许,已新得了半个朋友。
是的,只半个。
毕竟夏侯与慕容白,不过只初见而已,坐一起喝一顿酒的交情,实在也算不得多么深厚。
“一定。”
笑着冲夏侯点了点头后,慕容白那面或许永远不会有用到的机会的小小令牌妥善收好,而后再抬起头来,对上夏侯剑客的眼睛,疑声问道,“兄台也是要往郭北县去?”
夏侯颔首道,“找一个人。”
他确实要去郭北镇找一个人,但具体找谁,交浅言深,此时自然不可能完完本本的讲给慕容白听。
只回答了这四个字以后,夏侯便已冲着慕容白反问起来,“道长你呢?”
慕容白笑着回答,也四个字,“找一棵树。”
两个人相视照眼,随即,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夏日的雷雨来得突然,去得也一样迅速。
原本的倾盆大雨,此时已渐渐变小,或许等不了太久的时间,天光便要再次放晴。
夏侯急着要去找到燕赤霞比剑,所以便在冲着慕容白轻点下头后,缓缓站起了身。
他扶着腰间的剑柄,笑着对慕容白说道,“感谢道长今日的赠酒之情。”
“咱们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慕容白笑道,“后会有期。”
天上还有小雨,但夏侯却半点也不在意,只将斗笠戴在头上,便踩着满地的泥泞,离开了这处野亭。
慕容白一直瞧着夏侯的背影远远离开,才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
身边的宁采臣依然还没有醒,很显然,他虽然只喝了一口酒而已,但那口酒的力道,对他这样一个小书生而言,却也很有些虚不受补的味道。
慕容白摇头失笑一声,没有说话。
只静静坐在原处,看着亭外的风雨,脑中的思绪,却不知已飘去到了什么地方。
又足足过了半刻多钟的时间,宁采臣才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目中略微有几分茫然。
等将整个野亭内的景象都扫视了一遍,才算是理清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那个黑脸的剑客呢?”
慕容白依然还坐在他身边不远处的位置,可早前那个杀人如麻的夏侯剑客,此时却已不见了踪迹。
听到自宁采臣话语里带出的轻松,慕容白觉着很有些好笑,可在瞥了宁采臣一眼后,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冲着他点了点头,回答道,“早走了。”
将夏侯的事一语带过,慕容白随即便笑着盯住了宁采臣,冲他问道,“感觉怎么样?”
慕容白话中所指,自然是宁采臣此刻的状况。
听到慕容白的问话,宁采臣原本放在夏侯身上的心思,立即就被带了回来。
他兴高采烈的对慕容白说道,“你那酒真的好神奇!”
“这几天赶路的疲累,好似一下子全都没有了一样!”
酒中有灵气,即便灵气的数量再怎样微小,对宁采臣这等没有练过武艺的柔弱书生来讲,也是难得的大补之物。
只一口酒,不仅驱散了他数日以来的疲惫,也断了因着淋了满身大雨,而会由此感染上风寒的可能性。
瞧着宁采臣此时兴奋不已的模样,慕容白笑着对他说道,“要不是你体质太差,其实还能多喝几口的。”
“嘿嘿。”
宁采臣挠挠头,倒也并不觉着可惜。
只是忽而想到一事,原本布满笑意的脸上,却就此带出了些许期待。
宁采臣带着几分小心,期期艾艾的,冲慕容白问道,“对了道长,你那酒,能治病吗?”
慕容白看他一眼,问道,“你娘子的病?”
两个人早前闲聊的时候,宁采臣早已将自己家里的情况全都给透露了个干干净净,所以说他这个书生还真是没有多少的心机城府,如果要去做官,铁定要被官场中的刀光剑雨给吞得渣都不剩。
照慕容白来看,专心做学问,当一个居于士林的大儒,对宁采臣来讲,倒还算是个不错的出路。
不过慕容白此时并没有与宁采臣讲这些话的打算,毕竟金榜题名,升官发财,从来都是这世上每个读书人的最大追求。
于是,慕容白便只选择回答宁采臣的问题。
他挑了挑眉头,对着宁采臣缓声说道,“酒我已经全数送给了那位夏侯剑客,你是不要再想了。”
“不过……”
在宁采臣的面上已有了失望显露的同时,言语略有停顿的慕容白,却又笑着自怀里取了一枚龙眼大小的丹丸出来,送到了宁采臣的手上。
慕容白笑着对他说道,“如果你娘子的病症只像你说给我听的那般,吃了我这丸丹药,该当是能够痊愈的。”
慕容白这话说得玄乎,如果是旁的读书人,铁定不会轻易相信他所讲的话。
可宁采臣才刚饮过慕容白送他的酒水,又邻近感受到了慕容白身上的非凡气度,所以,对于慕容白的话,竟是轻而易举的就选择了相信。
他从书箱里取了个手帕出来,小心仔细的将那枚丹药包起来,贴身放好。
慕容白却看到在宁采臣拿出的那方手帕上绣了两只小巧的鸳鸯,于是便笑着问道,“你娘子绣的?”
宁采臣的面上洋溢出浓浓的幸福神色,“是,这是娘子在我去年生辰的时候,送我的礼物。”
话说完后,想着慕容白送给自己的那枚丹丸的珍贵,笑着笑着,却又大哭了起来,“谢谢道长,道长的大恩大恩,宁采臣……宁采臣……”
话说一半,宁采臣带着哽咽,就要朝慕容白大礼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