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冷,夜冷,月冷冷。
施展遁法,从杭州城里脱身离开以后,清源禅师一路奔行,最终又回到了那一处他已经待了半月有余的无名荒山上。
不过,有别于之前那大半个月的时间,于今夜再回到这座无名荒山上的清源禅师的身边,却已然没有了个走火入魔多年,平日里只能被囚在铁笼里的清慧和尚陪着。
一子错,满盘输。
原本,依着清源禅师的强大修为,在这个人间,该当是随处都大可去得的。
若非佛门那里添足了谨慎,存了要将所有隐患排除,一定要保证最终布局成效的万无一失的话,也不会由清源禅师这么一位佛门罗汉亲自出面,而是只需有一位如清寒和尚这等金山寺里的长老出手,便足以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只可惜的是,慕容白多年以来的隐忍,到底还是使得佛门这里大大错估了他的能为。
对于清源禅师来讲,本该是十拿九稳的一次行动,也因着慕容白所表现出来的与自己相仿,甚至还隐隐压过了自己一头的本领,也因着这样的一个天大的错估,致使早前的所有忙碌,如今已全数变成了无用功。
更因着为了避免在凡人面前显露行迹,以至于清源禅师只能狼狈遁走,最终只能将清慧和尚留在了城中。
而没了自己的襄助,以清慧和尚的那么点连白素贞都比不过的战力,自然要轻而易举的落在对方的手上。
眼下唯一难以判断的是,对方拿了清慧和尚在手,究竟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从清慧和尚的身上做出文章。
“先给师弟去信告知,此中细节,怕是还得好好推演一番才行。”
立在山顶位置,在冷冷夜风的吹拂中,清源禅师来不及先运气平复自己体内涌动不息的内元,而是在凝眉思虑过片刻后,先指划虚空,掐诀做法写了一封符信出来。
屈指一弹,才刚写成的这封符信,立时便化作一抹金色流光,穿破夜空,直朝着西湖水边的金山寺方向飞掠过去。
至于清源禅师此刻传递消息的目标,自然也只能是整个金山寺中,唯一知晓自己这边具体行动细节的清寒和尚。
倒是法海那里,无论早前,又或是将来,在已行将踏错,做了这样多的恶事以后,清源禅师却是早就已没有了脸面,再去与自己精心教导了数百年的弟子相见。
世上的君子贤德总喜欢讲知行合一,过往的时候,清源禅师在法海面前的表现,也正是这样的一副模样。
可他给弟子讲了大半辈子的慈悲良善,斩妖除魔,如今就算有大义在前,有种种理由可供辩解,但自己带着早就入魔多年,眼中心中只剩下嗜杀贪欲的清慧和尚,在杭州城里犯下了多桩血孽的事情,终归是不争的事实。
符信已经发出,清寒和尚接到传讯以后,应当会在最短时间内赶来此处。
是以,对此时的清源禅师来讲,他接下来所需去做的,便只有等待,这唯一的一件事情而已。
抬头遥望夜空,才刚散去不久的阴云,在不知不觉间又遮住了半轮圆月。
清源禅师轻叹口气,想起今夜在杭州城里的一应遭遇,最终苦笑着摇起了头,“希望有师弟相助,我这里能想出什么补救的法子来吧?即便不能补救,总归……还是要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才行。”
“总不能等到明日一早,被对方占了完全的先机以后,再来细想法子……”
给此时仍在金山寺中的清寒和尚传了讯去以后,此时的清源禅师正在这无名荒山上忧心忡忡,患得患失。
忽然间,自天际竟突有了瑞彩祥光出现,原本眼瞧着已要将剩下的半轮圆月也彻底覆盖的乌云,也随着这瑞彩祥光的出现,而悉数化消无踪,使得清冷如水的月光再无了任何阻碍,直接照洒在了大地之上。
当然,也一同落在了清源禅师的身上。
“这是……”
清源禅师心里正疑虑间,眼前已有金光闪现,再等凝神去看,于清源禅师眼前不远的半空中,竟是多了个人在。
来人一身白裙,满面慈悲,手里还托举着一只羊脂玉瓶在,不是南海观世音,又是哪个?
眼见到居然是观音菩萨亲至,清源禅师的心里一震,急忙便在山顶上拜倒行礼,口称,“罪僧清源,见过菩萨。”
说起来,清源禅师去了灵山以后,虽是得了个罗汉的封位。
但灵山有八百罗汉,清源禅师身上这个罗汉位,不过就只是最末流的那种而已。
别说与在三界都大大有名的十八罗汉相较,纵使是灵山上那些护教、护法罗汉,也要比清源禅师强了太多。
而南海观世音却是佛祖座下做为得用的四大菩萨之首,佛祖如来但凡有什么安排交代,从来都要嘱咐观音去做。
从这里来瞧,清源禅师与观音菩萨之间的差距,可当真称得上是天与地一般了。
再加上清源禅师这些时日以来,拼着心中煎熬,犯了佛门戒律,做了那样许多的恶事,可到头来,却并没能取得任何的成效,反倒还使得清慧和尚落在了慕容白与白素贞的手上,不知还要给后续带来怎样的风波。
所以,面对观音菩萨,此时的清源禅师当真是又羞有愧,根本就难以抬起头来。
但意外的是,观音菩萨此来,却好似并没有要寻清源禅师问罪的打算。
她的面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慈悲笑意,先朝着清源禅师道了句,“不必如此,你先起来说话。”
随即,抬指捻起插在掌中净瓶里的一支杨柳,朝着清源禅师的身上掸了滴蕴含无数灵机的露珠过去,使得清源禅师因为之前同慕容白交战,以及他施展遁法行来此处的诸多消耗,全部被就此补齐。
等到做完了这一切以后,迎上清源禅师即是意外,又是感动的眼光,观音菩萨没有过多解释,只笑着继续朝清源禅师开口说道,“你即是说你有所罪过。”
“那么……此中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状况,你不必着急,且先慢慢与我分说一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