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杨恭不提杨荣,杨荣的面子就不存在了吗?
杨信心中暗道:“杨荣大学士在的时候,深受陛下信重,甚至而今陛下在批阅奏折的时候,也长叹杨荣尚在就好了。”
“这建宁府丢了也就丢了。”
“倒是杨大学士一家罹难,恐怕陛下也不会放过我吧。”
想想就知道,杨荣为朝廷操劳了一生,朝廷却在杨荣死后,连他的家小都不能保全。
这简直是啪啪打朝廷的脸。
而当时距离建宁府最近,却没有救援建宁府杨信,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杨信一想到这里,其他因素就不想了。这一战非打不可了。
故而杨信第二日一早,就渡过了东溪,向建宁城方面进军。
而叶留宗自然不会让杨信得手。双方在建宁城门南侧,好一阵厮杀。
杨信将他从京师带来的五百马队,当做杀手锏,在外围游曳,凡是贼军聚集就好一阵冲杀,杨信更是身先士卒,冲杀在前。
叶留宗眼睁睁主阵之中,眼睁睁的看着他以万人大军,却奈何不了杨信两千多人,特别是那五百马队。
即便是勇悍如叶希八也不敢用步阵与杨信接战。
这一方面来说,是叶留宗所部训练有很多不足,但是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杨信所部的强悍。
杨信所部骑兵,几乎达到了虎贲骑的标准,也就是以百人将为小卒。
其实百人将未必真比小卒厉害多少,毕竟人是有生理极限,在战阵之中,一个人能杀多少人。
而是这些人都可以充当下级军官。
他们对上面下达命令领悟非常快,甚至不用上面下令,他们都能自发的根据战场形势,调整自己的位置。
这种情况下,杨信领兵冲杀,难免有如臂使指,心领神会之感。他甚至不用下令,该冲到那边的人已经冲上去了。
这种默契的配合,才是这一支骑兵最大的战斗力。
即便是放到草原之上,与同数量的瓦刺铁骑对放,谁胜谁负,还不好说的,而今欺负之前,没有见过骑兵的叶留宗,还不手到擒来的事情。
不过,叶留宗也不是吃素的。
立即发现了杨信最大的缺点,就是人数太少了。
只要五百骑,甚至说杨信麾下如果有一千骑,叶留宗什么事情都不想了,立即撤退。
但是五百骑,叶留宗就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了。
他放过了杨信,将攻击重点放在两千步卒之上。几仗打下来,叶留宗部下已经锻炼出一批悍卒,战斗力决计在福建卫所兵之上。双方一接战,福建卫所士卒就步步后退。
杨信没有办法,只能来救,冲击叶留宗的步阵。
但是叶留宗的步卒见了骑兵,就严守本阵,但是其他各部就冲上去明军步卒接战。
双方就这样打打停停的。几乎打了一个上午,杨信所部才来到了建宁府南门。顿时建宁府南门大开。城头之上,还有无数人员呐喊。
叶留宗见状,自然不敢再追了。
也就停了下来。
叶留宗远远的看着走在最后面的马队,心中暗叹一声:“边军铁骑果然难缠。”
他一直以为这马队是从边军之中抽调出来了。
叶留宗一想到,他如果想成事,就要面对朝廷数十万边军,心中就是一紧。
而今杨信也看城外的叶留宗所部,心中暗道:“这贼人成了气候。”
今天这一战,杨信看似威风凛凛,但是实际上,杨信早已不知道多少次汗流浃背了。一层层的汗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让衣服上都凝结为盐霜。
杨信甚至感觉自己跨下的战马,都有一些颤抖了。
他这一匹马乃是皇帝御赐的御马。杨信很喜欢。不管是体力耐力都是佼佼者。
而今却是却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再打下去,恐怕有些战马就要被跑死了。
杨信很清楚,一般的乱民,不管多少人,几万几十万,他带五百人一冲也是会崩溃的,这样的事情在乱民初起的时候,比比皆是。
而今天,叶留宗所部虽然很狼狈,伤亡不少,但是最少没有在铁骑冲击之下崩溃。
这就说明,叶留宗所部,已经不是乱民了,是军队。
虽然而今仅仅有万人,但是想要剿灭却是难多了。
且不说,东南卫所战斗力羸弱。单单说,各地官军守土有责。不能轻易抽调,即便是抽调了,四处围追堵截,主动权还是在叶留宗手上。
杨信忽然觉得,这一战恐怕没有容易结束。
杨信入城之后,建宁城算是转危为安了。
杨信将马队解散,将他们各自统领民夫,守护住城墙。
有城墙作为依靠,各种滚石擂木,准备齐全,面对没有攻城经验的叶留宗,是搓搓有余的。
再加上城中官府与士绅团结一心,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杨信清点物资,他估计坚持三五个月,是毫无问题的。
杨信不相信叶留宗会在城下待上几个月。
到时候大兵合围,叶留宗就是插翅难逃了。
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杨信所料,叶留宗大军又攻城几次,每每被杨信所挫败,不过杨信也发现,叶留宗似乎担心马队突然出城,故而一直留有余地,看上去攻击很是乏力。
刚刚开始杨信也没有当回事,但这样的攻城战,持续了近半个月,让杨信越发感觉,是在走过场。例行公事。
杨信一想到这里,顿时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一般在脑中闪过,他暗道:“叶留宗还在城下吗?”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在他大脑之中,不住的盘旋,挥之不去。
杨信思来想后,终于决定召集一百骑,深夜出城。他决定踹营。
杨信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对不同人,要用不大办法。
如同他面对的是他伯父杨洪一般的老将,借他三个胆子,他都不管踹营,他在杨洪身边见过杨洪营中的布置,不管多少人踹营,保管有去无回。
但叶留宗用兵上。有不少的亮点,但是有一点却是怎么擦都擦不掉的,那就是生涩的味道。
叶留宗之前只指挥过几百人斗殴,两军列阵双数量超过万人的大战,叶留宗根本没有见过,一切一切都是他自己摸索出来。
叶留宗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他天赋异禀了。
但问题是,用兵之道,虽然有时候能考天才的灵光一现,但是更多时候却需要扎扎实实的基本功。
比如安营扎寨这事情,杨信从小就学习,怎么安排水源,安排哨卡,士卒驻守,防御措施,这里面的门道多了去了。
杨信不觉得,叶留宗什么都能明白。
但是他依然谨慎行事,他出来踹营并不是来求一场大胜的,而是要试探一下叶留宗的主力何在?
只是一打起来,杨信发现他的谨慎无处可用。
杨信虽然只有百骑,但是冲进叶留宗大营之中,如入无人之地。
在前营之中,无数士卒到处乱跑,简直是无头苍蝇一般,杨信自然是到处放火,借祝融之力,将这营盘烧毁。
只是他打到这个地步了,后营之中居然丝毫没有动静。
杨信脸色顿时严肃起来,二话不说带队冲进后营之中,比前营规模还大的后营,是一座空营。
除却点燃的篝火之外,其他帐篷之中,一个人都没有。
而杨信细细算来,前营不过是三千多人而已,就是这些人在一直演戏,杨信想到这里,一时间羞愧难当,抬手重重的给自己一个耳光。咬着牙说道:“好一个叶留宗,好一个金蝉脱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