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其实对这一战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毕竟实力差距太大了一点。
但是朱祁镇总是要临阵之前,见一见前敌指挥官的。
朱祁镇老生常谈一些嘱咐之后,就将征东将军印给了王英,此刻王英正式成为征日主将。
忙完这一切之后,怀恩过来低声说道:“皇后娘娘派人过来请陛下去一趟。”
朱祁镇听了,第一个感觉就是重庆公主的婚事定下来?
虽然钱皇后大包大揽的确定下来重庆公主的婚事。但是的确没有几个相中的,毕竟朱祁镇表现出来大明对外戚的限制太严苛了。
娶了公主,对很多勋贵家庭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婚姻本身是一场交易。
勋贵出身但凡有些本事,成为一方大将的几率要比普通百姓家族出身高上太多了。娶公主未必有什么好处,反而坏处不少。
比如石璟如果一直在军中,未必不能进枢密院,而今只能在少府。
虽然少府有钱,潜势力也越来越大,但是总体来说,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枢密院内阁要员的。
就好像一个国企再赚钱,级别再高,本质上也没有将国企的掌舵人视为国家领导人一样。
而且公主名为下嫁,其实更像是男人入赘,这个时代的男人谁愿意如此。
不过,话又说回来,重庆公主的婚事,实在不能拖了。
这不是在后世,后世三十多岁还自觉自己是美少女也没有什么问道,但是过了二十岁,即便是皇帝女儿,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的。
朱祁镇回到后宫之中,先问钱皇后,说道:“可是重庆的婚事有着落了?”
钱皇后面露苦涩,说道:“京师有几个举人,要不------”
朱祁镇一摆手,冷笑说道:“区区一个举人想要娶我女儿,都是每出息的。”
朱祁镇这样说,并非没有原因的。
举人即便不考进士,也是有做官的资格了。不努力奋进,反而想娶公主,公主这么一娶,今后就没有任何仕途可言了。
这样没有进取心的人,又什么出息可言?从志气上就不如人。
朱祁镇犯难之极。
朱祁镇想给女儿找的夫婿,即便不能如吴瑾这样在大战之上,一往无前,视死生为无物的大丈夫,也要如于谦这般为民请命之心的士大夫。而不是那种想娶了公主,卖了尊严换一辈子荣华富贵的人。
只是这样的人,都不愿意娶公主。
钱皇后说道:“那只能再找找了。今日母亲入宫了,有一件事情,我不好说什么。陛下听听便是了。
“如果不行,我就拒了他们便是了。”
“哦?”朱祁镇忽然有些好奇,在他印象之中,钱家向来是比较安分的,怎么而今又变得不安分起来了?
朱祁镇问道:“什么事情?”
钱皇后带着几分忐忑将佛山铁厂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道:“我不知道好不好,这才问一问陛下。”
“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朱祁镇已经陷入长考之中,说道:“没有。”
仅仅简短两个字,就没有下文了。
只是愣愣的好像是一块石头,大脑之中却在飞快的思考之中。
怎么说,朱祁镇估计一定会有人想办法模仿少府的流程建立起类似的工厂,毕竟即便没有工业革命,这种工业分工的效率,也是吊打很多作坊的。这样的分工还有一个隐含的特点,那就是规模约大,效率越高,单位成本就越低。
这些放在后世几乎是常识一样的东西。
但是这个时代,能从这里揣测出来的人,却没有多少。但是关于利益的事情上,一点会有人发现的。
毕竟,关乎利益的事情,任何人都会变得敏感起来。
只是,朱祁镇以为会下面人先做起来。毕竟地方上瞒上不瞒下的事情从来不少的。朱祁镇已经安排很多地方的锦衣卫监控地方是否有这些大工厂出现。
但是朱祁镇万万没有想到,工业化的种子,会用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朱祁镇的面前。
朱祁镇看来,以少府为中心官府所有的产业,其实并不是很牢靠的。
朱祁镇从来不敢高估人性。
想想后世国有企业搞出的事情,而今不过是初办,还有一些昂扬的气势,但是时间长了,几十年之后,或者百年过后,少府的产业还能这么赚钱吗?
如果全部将宝压在官办工业之中,一旦官办工业腐朽了。朝廷难道还有行政权力来保障少府产业的收入吗?
这种行为,与而今的朝廷各种摊牌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必须民间自发的愿意用这种方式生产,唯有这样,将来有什么变化,也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只是,冼景这个人要拉钱家当靠山,让朱祁镇有些惊醒。
无他。
他似乎高估了民间经商的环境了。冼景能将门路走到这里来,决计不是一个蠢人。这样一个人非要先找靠山再办厂,其中必有思量。
朱祁镇毕竟与民间隔了一层,大明的商贩到底在过这着什么样的日子?朱祁镇不知道,只是从这一件事情上,也是有所预料的。
他想要扶持的是工业,而不是官僚工业。
如果每一分工业产业都要与达官贵人深度捆绑,朱祁镇也看不到有什么活力。只是他也感觉到了,如果有京师的达官贵人为依仗,工业的发展定然会大步前进。
毕竟大明本质是权力社会。
同样,也为朱祁镇将来的作为埋下了钉子。
朱祁镇心中暗道:“权力唯有自己争取,如果一个人没有自己争取权力的想法,将权力赋予他,反而是一场悲剧的开始。”
朱祁镇想到这里,心中其实也同意钱家与佛山铁业的结合。希望这一次权力与财富的结合,能给大明的工业发展带来新的前景。
更为很多正在犹豫的人指明方向。只能鼓励,不能打击,所以朱祁镇所能做的选择其实并不多。
至于将来的事情,只有将来再说了。
“陛下。”钱皇后见朱祁镇沉思了好一阵子,小声的叫道。
朱祁镇回过神来说道:“这些年也苦了岳丈了,这一件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合法的地方,让岳丈派人去户部办这一件事情就行了。”
“不过,我倒是对那个冼景有兴趣。”
能搞出这么大声势的人,的确是一个人才,却不知道他是胡雪岩还是盛宣怀。总是要看看的,毕竟朱祁镇有意提高商人的地位。但是即便到现在,朱祁镇对大明商人其实并没有一个具体的印象。
说起来,冼景或许是第一个。
钱皇后不知道朱祁镇到底如何想的,只是朱祁镇同意了,她就松了一口气,说道:“我这就去给家里传话。”
钱皇后当夜就派人去给钱通传话不说。钱通得到了宫中的准信,立即派人找来冼景,冼景二话不说,将五万两拱手奉上,当成半年的分红。
也就是钱家上嘴皮碰下嘴皮,就搞来五万两,那个远在天边的铁厂,就为钱家带来第一笔收益。
有钱好办事。
钱通见了白花花的银子,更是勤快了很多,带冼景立即进了户部的衙门。
户部上下对这个国丈也不敢怠慢,只是这个国丈说出要做的事情之后,户部上下立即傻眼了。
他们倒不是不给国丈做事,而是真不知道这一件事情该走什么流程?
虽然朱祁镇的诏书之中露了这个缝隙,但是落实到行政之上到底该怎么做,却是没有先例的事情。
户部的人只好层层上报到尚书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