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朱祁镇最最看重的东西。
毕竟,韩雍也想征收商税,他是着眼于征收赋税,来填补的大明的财政缺口。而朱祁镇着眼之处,不仅仅是填补大明的财政缺口,还有对大明商业进行有效的管理。
契税,就是不仅仅是为了收钱。
但凡公司大宗交易,必须要到官府盖章,并在官府留档。这样的事情是要收税的。
这个税负,也就是印花税。
不过,朱祁镇在这个赋税上所想还真不是敛财,而是管理。这些留档的经济文书,与各种税收文档,就是研究大明经济的第一手资料。
在朱祁镇看来,这些文书与大明黄册是同样重要的。
只是在保管之上,也是一个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在朱祁镇看来,暂时不是什么问题。
毕竟而今大明的经济来往,还没有后世那么频繁,而且时间长了,作废一部分就行了,区区几个仓库,大明还是负担的起的。
商税之外,就是专卖税了。
这个就不用说了。
之前已经说的很详细了。
朱祁镇专门在罚没这一件事情上大费周章,却也是不得不为之。
毕竟朱祁镇从来不相信大明官吏的节操。
而今大明罚脏银数量在一百多万两,其中不知道有多少民脂民膏,还有多少是勒索民间。
朱祁镇并非不知道。
但是大明地方上的财政缺口,朝廷不能解决,只能有所放任的。
不过,而今有所放任,绝对不是一直有所放任。
而今商税大增,这个财政缺口一定能补上的,这样的事情就不能容忍了。
但是这样的事情,怎么杜绝?
很多是查无实证,而且是普遍现象。很多事情不是立个法,发了个文,下面的人就会听话了。
而且朱祁镇也明白,为了惩罚逃税,在逃引税上面,必须规定极重,即便上,你如果没有引税,不管是路过那个县,被查出来了。所有货物都要充公。
这样严厉的手段,就是让商人乖乖的来官府买引。
否则,这些商人会怎么做,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无非是想办法走山间小路,逃避赋税。
这也是为什么,只要大宗货物正征税,因为一些数量少的商品征不了多少税,而且这些东西容易逃税。
但是如果棉布这样的货物,一匹布好几斤重,一两万匹布,这些商人都不可能不走官道,不走大路。
否则以这个时代的运输条件,根本运输不了。
如此一来,地方官员对罚脏的对象就要转移到商人身上,无他,这些商人有油水。毕竟当地百姓,本乡本土的,一来有碍情面,二来也没有多少钱,真正有钱的与县衙之中,也是有关系的。
所以,朱祁镇必须要将什么情况下被罚没,还有罚没的所有流程规定的特别详细。甚至如果不服到什么地方申诉,都规定的清清楚楚的。
就是为了增加其中违规执法的难度。
不过,朱祁镇也知道。这样的规定,治标不治本。
吏治很少有什么治本之策。
无非是时时刻刻注意而已。
不过,在商税征收来之后,朱祁镇决定给百官加俸之余,也要好好的整顿一下官场。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除此之外,商税之中,也有规定了借贷利息。还有海商等事情。
可以说很是繁琐。
一连几个月之内,朱祁镇都在与属下推敲文字上面渡过。
这商律才算是堪堪完稿了。
当然了,完稿之后,这事情还不算完。要回到北京之后,与内阁六部会商之后,颁行天下才算是完事。
这一件事情,朱祁镇也让太子参与其中。
太子这几个月可以说是痛苦并快乐者。痛苦的是,朱祁镇给太子安排了很多任务,协助丘浚处理庶务,一些奏折朱祁镇单独,让太子批阅。在太子批阅之后,朱祁镇再看看,朱祁镇觉得可以的,就直接过去了。觉得不可以的话,就让太子回去改。
一连改上数次还不能过的,朱祁镇这才给他详细解释其中利弊。
果然,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
这几个月之内,太子与朱祁镇的感情恢复了不少,最少不是刚刚见面的时候,只有君臣没有父子了。
太子也就放松了几分。有些问题也敢问。
比如,今日太子就问道:“父皇,您为什么在这商律这一件事情,劳烦数月。不过是派遣一个大臣就能做的事情?”
朱祁镇微微一笑,说道:“而今朝廷大半税入都是商税,而且今后这个比例,还会越来越多,朝廷一旦不能从商贾手中收上赋税,那就是大明财政枯竭的时候。”
“人都说运河乃是朝廷的生命线,朕以为不对,朝廷的生命线,就是商税。这是总原则,你今后秉政,万万不可忘记这一点,安民乃天下之本,但是如何安民?自然要钱粮。钱粮就从此中来。”
“在朕之前,朝廷是以东南钱粮养西北甲士,之后就是以天下商税养天下百姓,如果有一天,商税极盛,免除农税,这才是最大的德政。”
太子一时间张口结舌,说道:“这不大可能吧?”
太子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真因为他天南地北都走过,才知道田赋对大明的意义,绝对不仅仅是二千六百万两银子而已。
更是一种统治的象征。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怎么证明是王土与王臣?就是皇粮国税。
且不说,朝廷财政是绝对不可能缺二千六百万两的缺口。虽然而今大明赋税之中比例,这田赋折银之后,已经不能居天下之半,但是依旧是大明第一大赋税。
在专卖制度不能合并成商品税之前,即便是盐税,关税都不能超过田赋。
这样大一笔钱,怎么能说免就免?
简直是天方夜谭。
朱祁镇说道:“朕是见不到这一天,甚至你也未必能见到了,但是子孙无穷匮,总有一天能够看见的。”
朱祁镇忍不住想起后世,他来的时候,这一件事情已经做到了。
太子思想一阵混乱,他似乎觉得朱祁镇说的对。
太子并不是对商业一点不理解的人。他毕竟不是清高一点不碰商业的人。甚至嘉定也是一个南洋商业的中心。
毕竟有大量需求,暹罗,真腊,交趾,满刺加都愿意在嘉定交易。很多政策也是太子拟定的。
只是太子从来没有真正从宏观上面感受这一件事情。
此刻,只觉得震撼非常。他心中不由自问,暗道:“真有那么一天吗?”他再看向朱祁镇,眼睛之中有一种莫名的光芒。
暗道:“或许我一辈子都比不上父皇吧?”
忽然外面传来脚步声,却是怀恩过来。他低声说道:“陛下,南京留守曹大人不在了。”
朱祁镇自然能听出来,曹鼐的“不在了。”是人没了。
虽然朱祁镇早就有所感觉。
毕竟曹鼐八十岁的人了,能活到这个岁数,不说这个时代,就是放在后世,也算是高寿。他来苏州之前,曹鼐的病情已经有风声传出来了。
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只是而今传过来。朱祁镇忍不住心中一痛。
这种痛苦,不单单为了曹鼐之死。因为曹鼐虽然与朱祁镇有一段君臣之谊。但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这么多年政间相左,这份君臣之间的情谊,到了而今还能剩下几分,已经难说的很了。
曹鼐之死,朱祁镇虽然也觉得难过,但也仅仅是难过而已,绝对不至于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