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深坑边缘，看着下方那一团漆黑的残骸，叶暝竟不由得生出一种恍惚之感。
赢了吗？自己真的赢了？斩杀了凰霓衣？
自己的感觉不会骗人，凰霓衣的生命气息确实已经消失无踪，候选者的力量也完全消散，无法察觉。
可是……这是凰霓衣啊，是进化程度远超任何一名候选者的第一位“骑士”，就连死亡骑士都打得如此艰难，凰霓衣会这么轻易就被击败？
或许是为了验证叶暝的疑惑，深坑之中因为血龙的强大力量而形成的真空区域涌入大量气流，化为一道盘旋的龙卷风，那团漆黑的焦炭被风一吹，顿时碎成一片黑色的灰烬。
灰烬之中，是一颗漆黑如墨的圆珠，它看上去有些类似魂兽的内丹，但从那圆珠之上，散发出一丝比魂兽要深沉得多的力量。
“这是……”
叶暝右手一挥，直接将深坑中的飓风驱散，身形闪动，瞬间便来到深坑底部。
伸手拾起圆珠，一股莫名的冰凉从指间浸入心中。
没错，这确实是候选者的力量，从圆珠之上，叶暝还能感觉到极其微弱的，残破的候选者意志。
这枚圆珠与其说是候选者的“本体”，倒不如说是“尸体”更为恰当。
“真的死了……”
尸体在手，叶暝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再怎么伪装，这候选者尸体是绝对无法在叶暝的眼皮子底下作假的。特别是那股候选者意志，叶暝甚至能从其中察觉到其将死之时的不甘与愤怒。
当疑惑消除，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担忧。
凰霓衣死了，欧阳薤露在哪里？
叶暝飞身上坑，目光扫向那一群被旺吉秒杀的死者尸体。
正如叶暝的感觉，死者中并没有那个熟悉的少女身影，这让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欧阳薤露到底在哪里？
正在疑惑间，一边的旺吉突然跪倒在地上，身子如筛糠般抖动起来，脸上露出挣扎变幻的神色。
叶暝已经见过了一次旺吉这种变化，心中已有了一点猜测的他毫不犹豫，一指点在旺吉的眉心。
正如当初秋水心为他引导心觉所做的一样，一种无言的感觉从叶暝身上扩散出来，那是一种极为宁静，平和的气息，就仿佛叶暝的身边有一个无形的气场，将一切躁动的情绪都安抚下去。
“咕……果然……该先杀了你！”
旺吉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脸上那种癫狂的情绪慢慢消失，在叶暝与自身的双重压制下，另一个旺吉像蜗牛的触须般缩回了身躯之中。
“咳咳……咳咳咳！”
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旺吉猛地大口喘息起来，像是刚从水中捞出的一样。
“没事吧？”
拍了拍旺吉的后背，叶暝低声道。
“好……好多了。”
旺吉缓缓站起身来，当他抬头看到眼前一幕时，又双腿一软，几乎要再次瘫在地上。
“这……这都是我做的吗？”
叶暝沉默，这确确实实是旺吉自己的所做的，但从某种角度来说，又不是他的做的，但其中的界限，又怎么分得请呢？
再往深处想，这些人的死亡，与叶暝自身不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吗？
当然，叶暝不会傻到将这些人的死归结到自己的头上，就好像当初曼绮音杀那两个侍从一样，但这并不是说他就能心安理得地站在这里。
因为生命的重量，是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的。
突地，旺吉猛然拔枪，抵在自己额头上。
还没等他扣动扳机，叶暝已经一手握住枪身，让他无法开枪。
“你干什么！”旺吉怒道，
“我倒是想问你要干什么？”叶暝道。
“这些人……都是西石城的人！还有很多我的属下！我……”旺吉声音颤抖，“更重要的是，我还是将‘他’释放出来了，我必须死，你懂吗？我必须死！”
“你要死，我不拦着。”叶暝松开手，“但首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旺吉长叹一声，垂下枪口。
“这是……梦先生为我创造的秘密武器。”看着手中的枪，旺吉语气萧瑟。“当我加入人类复兴阵线后，梦先生对我的异能进行了详细的研究。”
叶暝抱起双手，等待着旺吉的诉说。
“你应该知道，我的异能来自于自身的‘意志’，或者是说‘认知’，而人类自身的认知有着诸多的限制，其中最大的限制，恰恰是我们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叶暝点了点头，正如旺吉所言，人类对世界认识越多，就越是能察觉自身的渺小，这种渺小感显然会极大影响旺吉异能的发挥。
“就像小孩子，当他对世界一无所知的时候，他便无所畏惧。”
“但是纯粹的小孩子，就连枪都不会开了吧？”叶暝道。
“没错，”旺吉道，“所以在我与梦先生商量很久之后，他利用自己对人类意志的研究，通过多种手段，为我……塑造了一个全新的人格！”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听到这个答案，叶暝还是觉得有些惊悚。他见识过梦浮生那变幻莫测的多重人格，没想到他还能为其他人直接塑造人格。
“这个人格……”说到这里，旺吉竟然打了一个寒颤，“他必须无所畏惧，但无畏不等于无知，一个有知识，但又无畏的人，就必然是一个……极度疯狂的人！”
“原来如此……”
“这个人格……他没有我们熟悉的普遍认知，所以根本无法用人类的逻辑来思考他，不论是好人也好，坏人也罢，对于这个世界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看法，但他没有，正因为没有任何看法，所以他能够无视一切物理法则，最大限度地发挥我的异能。”
“但若是没有任何看法，那也就意味着没有任何牵绊，没有任何道德束缚吧？”叶暝道。
“没错，”旺吉沉重地点点头，“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一个虚假的东西，一个笑话，他可能随时想要毁灭世界，而只是为了看那一瞬间的宏大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