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棠、于刚柱等八人进到“颐和轩”里面,一个四十多岁、中等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精神利落的女服务员迎上来问道:“你们都是一起的哇,上楼呀还是就在下头咯挤(拼桌挤一挤)一下呀?”
她说话的态度很随意,可是脸上的笑容很热情,就像是见了老熟人一般的自然。
唐晓棠笑着说道:“大姐,我们后面还有十几人要过来,有大一点的雅间吗?”
女服务员了然地一笑:“领导,乃就上楼哇,地方我给你们安排。”
她带着唐晓棠等人顺着老式的木质楼梯上了二楼,把她们安排到南面靠窗户的一张大方桌坐下,一边用手里拿着的干净抹布擦拭着桌面、一边冲着唐晓棠问道:“领导,你们要多少、是要蒸的还是烤的呀?”
唐晓棠饶有兴致的问她:“你咋看出来我是领导呀?”
女服务员笑道:“我不光知道你是领导,还知道夜来(昨天)黑夜分局点的两桌菜就是招待你们的。
你抗的这牌牌(指唐晓棠的警衔)比他们分局的罗局长星星都多,这些人都跟着你,你不是领导谁是领导呀。
听你们的口音是从平城过来的哇,跟前有几户人家的老人就是你们那儿的,说话的口音跟你们这几个男的一样样的。
我在这儿干了二十七年了,大半个东河区的人我都认得。”
她指指田茂、赵伟光这两个年轻人笑道:“附近像他们这个岁数的过来吃饭,开口都叫我姨姨呐,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
唐晓棠对于刚柱等人说道:“你们看看,大姐这观察力可是值得咱们学习呀,就这么一会儿把咱们的底细都猜出来了,呵呵---
大姐,这烧麦我是只见过蒸的和煎的,你刚才说你们这里有烤的,这是怎么个做法儿啊?”
女服务员得意地笑了:“出了这颐和轩,你在哪儿也吃不上这个烤烧麦,点上点儿尝尝不就知道啦。”
唐晓棠来了兴趣,对于刚柱等人说:“你们吃几两自己报数,我是得尝尝这个烤的,我要二两烤的。”
于刚柱几个人商量着是吃蒸的还是烤的,女服务员利落地说道:“我看你们都是点儿大肚汉,咋哇每个人还不得二两?
一样来上八两不就行啦,爱吃哪个吃哪个。
你们还有十来个人要来吃,我的意思你们先给他们也点上,要不来了现点可得等一会儿了。
你们栽人们(这些人)我知道,腰里头别着枪了,一看就都是刑警队的,说走就得走,耽误不起时间。
放心啊,点上的烧麦来几个人我给你们上几个人的,没上的不算你们的钱。”
唐晓棠开心地对这个女服务员说道:“你可给我们想的真周到,那就听上你的,再一样来上一斤,不过先给我们几个上,他们的等人来了再上啊。”
女服务员说道:“我知道,你们是都喝板儿砖(指砖茶)呢、还是有人喝花茶,要是有喝花茶的我就给你们一样沏一壶。”
于刚柱拿着腔调学着普通话笑道:“姨姨,我们那儿也有烧麦了,没见过吃烧麦就花茶的,那个味儿就不对啦。”
女服务员乐了:“你这个后生,说开夸夸话(指于刚柱说的是普通话)真难听了。
那我先去把单子给下了,等下把茶水给你们上来,你们先喝口水等等,吃烧麦就是这个等一会儿,烧麦上来吃的才香了。”
她转身快步往楼下走去,经过靠近楼梯一桌的客人时,其中一个年轻人冲她吆喝道:“翠姨,我们这儿还有三两烤的了,赶紧给上了哇、”
女服务员没好气地说道:“催命呀似的,你们吃完了也没个甚事儿,把个茶叶喝白了才走了,着甚急了。
等的啊,我这就下个给你们烤个。”
这桌是几个男青年,搁在一般情况下,服务员用这种不太客气的语调跟客人说话,那是会招来客人的斥责的,尤其是火气比较的年轻人更是如此。
可是几个男青年不仅不生气,其中一个还给这个脾气不小的女服务员递了根儿烟,笑嘻嘻地说道:“翠姨,就是让你给催催,来来来,点上、点上,”作势要给她点烟。
被他们称作“翠姨”的女服务员把烟接过来放到胸前的小兜里,边往楼下走边不耐烦地说:“就你们几个事儿多,等着啊,我让给你们先上,是烤的哇?”
几个年轻人还给她陪着笑脸儿:“对、对,三两烤的,翠姨受累了啊。”
唐晓棠远远看着这一幕,心里微微一动,她问于刚柱:“刚柱,咱们来的时候是从和平路过来的吧?”
于刚柱想了一下说道:“对,110进了东河区就叫巴彦塔拉大街了,我们在巴彦塔拉大街大街和南门外大街交汇的十字路口向北拐一直往北过来,经过环城路和南门外大街交汇的十字路口再往北上了和平路,到了和平路与解放路、胜利路交叉的十字路口,往东拐上了解放路,东河区局就在解放路西口路北。”
唐晓棠点了点头:“嗯,地形记得很熟嘛。
过了环城路那个路口到解放路这个路口,这段和平路的距离大概有多长?”
于刚柱犹豫了一下说:“这我只能估算,大约一点五公里,不超过两公里。”
唐晓棠正待说话,翠姨右手托着个红色木制的方托盘、左手端着个浅蓝色搪瓷大茶壶上来了。
在路过几个年轻人那桌时停了一下,把右手里的托盘放低对他们说道:“来,自己拿一下,没看占着手呐?”
两个年轻人连忙站起来从托盘里端起三个盛着烧麦的白瓷盘放到他们自己的桌上,嘴里说道:“翠姨受累了啊。”
翠姨说道:“快吃吧,让你们等得时间有点长了。”
她嘴里说着话,右手的手腕一翻,利索地把托盘平肩托起来到了唐晓棠她们这桌。
只见她把左手的茶壶放到桌上,右手把托盘放低,然后脚步移动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儿。
这个过程中她的左手从托盘里一拿一放、一拿一放动作飞快,再转回放着茶壶的位置时,围坐在大圆餐桌上的唐晓棠等八人面前,在每个人面前恰到好处的餐桌处,一个白瓷餐盘、一个黑瓷茶杯、一双竹筷已经摆放的整整齐齐。
翠姨用右手提起大茶壶站在原地,唐晓棠在她的对面主位,她从唐晓棠开始,高举茶壶就往唐晓棠面前的小茶杯里到茶水。
茶壶里面流出来的茶水冒着腾腾白气,显见得是刚烧出来的开水,翠姨离着唐晓棠的距离至少有一米五,她手中茶壶里的水流还很冲,而茶杯也就多半个拳头大小,这要是洒溅出来非得把唐晓棠烫着不可,万一给脸上来点儿,那就要把她的一张俏脸给毁了容啦。
桌上的其他人悚然动容,有几个人惊叫出声:“嗨、你要弄啥?
老大、小心啊---”
坐在翠姨站着的位置两边的是李健和聂劲东,这俩人想把翠姨手里的茶壶抢下来,可是她已经把水对着唐晓棠倒出来了,这时候去从她手里往下夺茶壶实属不智,这俩人惊慌之下站了起来,扎这手对翠姨喊道:“你、你、你快停下。”
跟众人的张皇失措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唐晓棠面露微笑稳坐不动,居然还抬起右手放到桌上,中指、食指弯曲轻叩桌面,对翠姨以示谢意。
翠姨本就有意卖弄,看这个年龄不大官不小、容貌漂亮英气逼人的女警察还明白这里面的门道,她更来了情绪,把手里的茶壶嘴儿向着唐晓棠的方向虚点了三点,然后手腕一抖,那从茶壶嘴里冲出来的银色水线匹练一般缩回到了壶嘴儿里面。
她把大茶壶轻轻放到了餐桌上,对唐晓棠微微一笑,转过身往楼下走去,嘴里说道:“怕溅到身上。你们就就自己倒吧,”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虞。
挨着唐晓棠坐的于刚柱凑近她面前的茶杯仔细看看,只见茶杯里的水几乎与杯沿平齐,却还留有两三毫米的空隙,使人在端起杯来的时候不至于把杯里的洒出来。
茶杯附近的桌面上,连个水珠子的没有,干干净净的。
唐晓棠忍俊不住,指点着几个一脸懵逼的大老爷们儿笑道:“你们能不能别给我丢人现眼呀,人家这叫功夫茶艺,没个十几年的功夫练不出来。
看看你们一个一个咋咋呼呼的,本来能好好欣赏一番,人家看你们都是一群棒槌,不伺候啦,呵呵---
阿健,你老家是南方的,应该知道一些吧?”
李健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知道一点,不过我们老家那边讲究喝功夫茶,那是指使用的器具、烧水的温度、冲泡的过程繁杂而言。
这种功夫茶艺流行于蜀地四川一带,我哪能想到在咱塞北的一个烧麦馆儿里会有人有这个手艺呀。
刚才她用壶嘴儿对你点了三点,这个名堂叫做凤凰三点头,既是表现了高超的茶艺,也是对你表示敬意,因为这桌以你为大啊。”
唐晓棠点头说道:“阿健说的你们听见了吧,我再补充一下啊---”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描写女服务员齐翠英说话时,她使用的老东河区的地方口语很多,因此老萧在后面用括号做了注解,怕有的书友在阅读时不明白她的意思。
但是发现这样在阅读时会影响连贯性,请大家见谅。
在后面的章节里,我尽量会使用大家都能读懂的词汇来写,这一章就算是个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