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二日上午九点来钟,把大队人马安排出去继续进行蹲守,唐晓棠和于刚柱、陈乐阳照旧步行从南圪洞派出所走回分局院里。
她让于刚柱去把王宇的广本开出来,今天不开沃尔沃了,这儿的街道过于窄,开着沃尔沃不方便。
沃尔沃上面拉着给上勤务的弟兄们准备的矿泉水,唐晓棠叫陈乐阳去帮着于刚柱把水倒到广本上面。
她去自己的宿舍找见装着太阳镜的眼镜盒拿在手里,从宿舍出来走到平房的西头儿等着于刚柱开车过来。
不大功夫QL8从后院儿开过来停在她身前,唐晓棠快步走到左侧中门,拉开车门坐进车里,随口说道:“刚柱,这车放了好几天啦,车胎不亏气吧?”
坐在驾驶座上的陈乐阳笑嘻嘻的对她说:“老大,我刚才看了,一点儿问题没有。”
唐晓棠抬头看清是陈乐阳在开车、于刚柱坐在副驾驶座上,她讶然笑道:“这车的太阳膜你姐夫选的颜色太深了,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看不清里面---看不清---哎呀!”
她自言自语呢喃了几句,猛然失声惊叫起来。
于刚柱和陈乐阳听见唐晓棠嘴里在念叨“太阳膜---看不清里面---”,他俩若有所思地相互凝神对视。
唐晓棠的一声惊叫,令于刚柱和陈乐阳浑身打了个机灵,他两几乎同时喊道:“车、肯定是车!”
唐晓棠掏出手机拨通了谢志敏的电话,她急促地对谢志敏说道:“老谢,我在指挥上犯了个重大失误,你是和张毅在一起吧?”
谢志敏听着唐晓棠的语气有点儿焦急,连忙用平缓的声音说道:“老大,我们目前的破案方向没问题呀,你是发现哪里出了问题么?”
唐晓棠快速地说道:“方向是对的,是我临场指挥有失误。
这样啊老谢,你通知咱们的人,让张毅通知他们的人,从现在开始,不仅要注意骑自行车和步行出入的人,还要注意开车出来的人,驾驶员和坐在车里的人都要留意观察,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谢志敏瞬间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我懂了,现在我就往下布置,”他挂掉了电话。
唐晓棠懊恼地把手机扔在了座椅上,用力咬住下嘴唇,猛地一拳砸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面。
她凤眼圆睁,脸色由于情绪激动变得涨红,伸手拉开车门跳出车外,从兜里掏出香烟,哆嗦着手想要从烟盒里抽出根儿烟来。
陈乐阳和于刚柱紧随着她下了车,陈乐阳离着唐晓棠近,看她手里拿着烟盒想要抽烟,却从烟盒里抽不出烟卷儿来,他走过去从唐晓棠手里把那多半包烟拿过来,抽出一支烟要给唐晓棠放到嘴边。
于刚柱拉了拉陈乐阳,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陈乐阳一把将手里的那支烟攥在手心儿里,跺了跺脚蹲在了地上。
于刚柱把拿在手里的唐晓棠的保温杯递到了她手里,轻声说道:“老大,你喝点儿水吧。”
这时唐晓棠的情绪已经平稳下来,她脸上的红潮渐渐消褪,接住于刚柱递过来的保温杯对他笑了笑,抬脚轻轻碰了碰蹲在地上的陈乐阳:“嗨、嗨,你跟着来什么劲呀,起来开车,咱们继续转去。”
陈乐阳抬头看看唐晓棠的神色恢复了正常,站起来把手里拿着的半包烟塞进唐晓棠的手里,嘴里答应着:“好嘞,”走到车前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重新把汽车发动起来。
于刚柱对唐晓棠说:“老大,你坐前面吧。”
唐晓棠对他挥了挥手,走到车前拉开中门坐上了车,于刚柱摇了摇头,快步绕到副驾驶一侧打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陈乐阳等唐晓棠和于刚柱把车门关好,挂挡给油把车子开出了分局大院儿,按着平时所走的路线往蹲守的区域开去。
坐在后座上的唐晓棠声音低沉的说道:“老说你们在搞案子的时候要多角度考虑问题,把各种可能性都考虑到,可是我自己却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真是不应该啊。
犯罪嫌疑人在平城作案时没有自带交通工具,我就下意识地认为他们没有自己的车辆,把这点给忽略了。
这里是他们隐身躲藏之地,我还推测过他们在这儿很可能有公开的身份和职业,怎么就没想到他们可能会有私家车呢。
我这两天的脑子就没往案子上用心,就想着给他打电话了,真是不应该、不应该呀。”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车外。
于刚柱有些愧疚地说道:“老大,是我做的太差了,缺乏主观能动性,心思也不全在案子上,光想着给梅梅---”
陈乐阳不太愉快地开了腔:“哎、哎,二位领导,你们是在眼气我这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光棍儿吗?
这一唱一和的,显着你们有是怎么地呀,唉---”
唐晓棠噗呲一下笑出声来:“滚一边儿去,咋哪儿也有个你呐。”
随着唐晓棠这一笑,车里的气氛变得轻松了,陈乐阳开车拉着她和于刚柱下了片儿区------
灰白色的浮云遮蔽住阳光,夹杂着微小砂砾的西北风任性地掠过灰蒙蒙的天空,西北地区在初夏时节常见这样的鬼天气。
这天下午十六时五十分,一个身穿牛仔短裙、白色蝙蝠衫、黑面儿白底坡跟软皮鞋、披肩长发染成棕红色的时髦年轻女子,从位于包头市东河区环城路的“劝业场商厦“走了出来。
她的手里拎着几个包装袋,扭腰甩胯走进楼前的停车场到了一辆白色宝来轿车前,她按下手里车钥匙的开锁键,伸手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把手里提着的包装袋和臂弯里挎着的黑色小皮包弯腰放到副驾驶座上,随后坐进车里把车子发动起来慢慢开到了停车场出口。
从停车场里转过来个二十多岁、左臂上戴着红袖章、穿着件污渍斑斑的旧军装、嘴里叼着根儿皱皱巴巴烟卷儿的后生,晃悠着走到这辆宝来车的驾驶座车门跟前。
开车的时髦女子把车窗放下来一点儿,脸上带着厌恶之色,从窗户缝里递出来一张五十元面值的钞票。
收费的后生没有往住接钱,不耐烦地说道:“票了,牟票(没有票)我能闹机密(搞不清楚)你多会儿进来的啦,”他操着一口地道的东河区口音。
时髦女子脸上的厌烦之色更加浓重,她把钱抽回去,伸手从副驾驶座上拿起黑色的小皮包打开,在里面翻找出一张小纸片儿交在拿着钱的左手里。
她把车窗又往下放了一些,把拿着五十元钱和小纸片的左手伸出了车窗,脸冲着前风挡玻璃,竟是连看都懒得看这个头发乱糟糟、破衣烂衫的收费员一眼。
哪料想这个收费员比她还牛掰,瞟了一眼她手里那张小纸片儿,抖擞着小肩膀油腔滑调的说道:“三块大姐,拿零的吧,找不开。”
时髦女子转过头瞪视着他骂道:“小笔崽子,叫谁大姐呐,嘚儿了喝的。”
收费的后生不乐意了,指着这个女子嚷嚷道:“昆区侉子(指包头市昆都仑区说话是东北口音的人)在爷们东河你装求毛了,刚才你说甚了?”
时髦女子拉开车门就要下车,转而又把伸到车下穿着肉色长筒丝袜的左腿收了回来,换上一副笑脸对收费的后生说道:“哥哥,老妹儿跟你开个玩笑,没零钱就算了,我也没零的。
就当老妹儿给你道个歉,你拿着买盒儿烟吧。”
她把五十块钱拿在手里伸出车窗对收费的后生晃着,歪着头讨好地冲他妩媚地笑了笑。
那后生撇了撇嘴,伸出两个手指头把钞票夹住,对着站在出口处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扬了扬下巴,那个老男人急忙按下手里的遥控器把阻车杆升起。
时髦女子脸上的笑容消失,对着车窗外啐了一口,用力踩下了油门儿。
宝来轿车的发动机轰鸣、轮胎打磨着地面荡起一股烟尘,车子冲出停车场向东拐上马路开远了。
收费的后生看到时髦女子的车子远去,他对一个从远处向他跑过来的男青年喊道:“你拦一下后面车,让他们等等再往过开。”
那个男青年急忙向一辆往出口处开过来轿车摆着手跑到这辆车的驾驶座车窗前,从兜里掏出来个黑色皮质的小本子贴在车窗上让驾驶员看。
车里的驾驶员往玻璃上看了看,连连对着车外的男青年点头,把车摘到空挡拉起了手刹。
此时那个收费的后生半蹲半跪在前面不远处,他的身边又多出来一个年近四十、穿便装的瘦弱男子。
这两个人紧盯着眼前的水泥地面,那个瘦弱男子手里拿着个透明塑料袋,小心翼翼的从地面上抓起来点儿什么东西。
他仔细地把塑料袋卷好拿在手里,脸上带着不甘和略微有些遗憾的神情对那个收费的后生说道:“张队,不知道行不行呀,干的太快了。”
被他称为张队的后生说道:“谢哥,行不行也就是个这了,咱们赶紧把它送到法医那儿去。
人有唐支她们跟上去,绝对丢不了,待会儿听唐支队怎么安排吧。”
两个人从地上站起来闪到路边,示意那辆被拦住的轿车可以往外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