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嫌疑人庞淑华半低着头垂下眼皮,神情呆板地低声对唐晓棠说道:“你是这帮人的头儿吗?”
陈乐阳站在离她不远处,语气严肃地对庞淑华说道:“这是我们平城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支队长唐晓棠,在这儿她说了算。”
他走到审讯桌前拿起唐晓棠放在桌上的工作证走到庞淑华近前,把工作证打开举到庞淑华的眼前让她看仔细了,少顷之后陈乐阳问道:“看清楚了吗?”
庞淑华点了点头,陈乐阳把唐晓棠的工作证收回,将自己的工作证掏出来打开放到庞淑华眼前让她查看,确认她看清楚之后才把自己的工作证有揣进了兜里,唐晓棠的工作证陈乐阳交回到了她的手里。
唐晓棠把工作证装进衣兜,不疾不徐地问道:“你打听我的职务想要知道点儿什么呀,能跟你说的我可以回答你。”
庞淑华抬起头看了一下面容平静的唐晓棠,她游移不定的目光里闪出一丝希翼的神采,试探着问道:“唐支队,我还能不能活了?”
唐晓棠心里大定,这是要往出撂肚里的货了,有些人到了这个时候求生的欲望很强烈,往往想要先抓住根儿救命的稻草,有了生的希望就会努力去抓住,这会儿需要给她一点儿念想了。
想到这儿唐晓棠的面孔严肃起来,她提高了一些声音对庞淑华说道:“死活完全取决于你自己的认罪态度,这就要看你自己怎么选择了,你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吧?”
庞淑华低着头,声音低沉略微有些嘶哑地说道:“我做过的事儿我心里明白,把我枪崩两次都够了,说不说你们不是都已经知道了么,要不咋能找见我呐,这回我是死定了。”
唐晓棠沉声说道:“庞淑华,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庞淑华的身子抖了一下,抬起头望着唐晓棠,下意识地说道:“你们知道我叫庞淑华啦?”
唐晓棠用锐利的目光盯视着庞淑华眼睛,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之色,冷笑一声淡然地说道:“不要把自己还有乔英杰、华学军这些人想的太聪明了,我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知道是我们知道,你的认罪态度是什么样、能否如实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并且能够检举揭发他人的重大犯罪行为有立功表现,这对于你将来在定罪量刑上面是有很大不同的,这个不用我说太多吧,你自己能想明白。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是我们一贯的政策,绝不是你们听到所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那都是屁话。
你的罪行是极为恶劣严重的,如果采用错误的方式来对待,我可以实话告诉你,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被判处死刑执行枪决!”
唐晓棠的手在审讯桌上轻拍了一下,凌厉的目光直视眼神游移躲闪不敢和她对视的庞淑华的双眼。
这轻轻的一掌,就像在在犯罪嫌疑人庞淑华的耳边擂响了一面巨鼓,庞淑华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浑身发出轻微的颤抖,上下牙打颤发出"嘚嘚"之声,身体往一起蜷缩着低下了头。
唐晓棠看了陈乐阳一下,陈乐阳大大咧咧地开口说道:“哎、哎,这会儿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我告诉你,我们领导看你是个女的,先过来跟你谈谈,人家可没时间跟你在这儿耗着,待会儿那边儿开审了领导就没空搭理你了啊,你到底是个啥意思嘛。”
唐晓棠一绷脸,不快地对陈乐阳说道:“让你说话了吗,闭嘴!”
庞淑华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唐晓棠,眼里露出一丝希望之光,急切地发问道:“唐支队,你们还没问他俩呀?”
唐晓棠脸上的不快之色立刻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副淡然的神情,开口说道:“这不是你应该关注的事情,你现在还是想想自己该怎么正确面对自己的问题吧。”
说着话,她又下意识地剜了陈乐阳一眼,端起保温杯想要喝水又把杯子重重地放回到了桌面上。
陈乐阳连忙把头一低,转过身狠狠瞪了庞淑华一眼。
这一切庞淑华都看在眼里,她在审讯椅里挣扎了几下扭动着身子,用乞求的语气对唐晓棠说道:“唐支队,我愿意说,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我也不想这么干,都是被乔英杰逼着我去干的。
我的家在哪儿他都知道,我要是不跟着他干,他说就要把我家里的人全杀了,我不敢不跟着他呀,啊---啊---”
庞淑华放声大哭起来,泪眼滂沱的她用力晃着自己的脑袋,仿佛想要把印记在脑海里的一幕幕罪恶的画面从记忆中抹去,因为这是一直萦绕在她心间挥之不去的梦魇。
围在监控室观看着监控画面的罗炳军、赵震、于刚柱等人愉快地笑了,赵震对于刚柱说道:“让你们唐支去问庞淑华算是真看得起她了,这还没开始怎么着呢就绷不住了,不过瘾、不过瘾啊。”
于刚柱笑着说道:“我们唐支问人那可是有一套的,就庞淑华这样的,她都不用费脑子。
我们搞过个变态抢劫QJ的案子,大伙儿审了大半宿都没拿下笔录来,唐支进来一句话,嫌疑人就全撂了,那简直是绝了。
她这儿是把嘴撬开了,我和老谢也该去跟文哥会会喽。”
乔英杰改名邵建文,他身高体壮有点社会大哥的做派,网吧台球馆的小年轻都称呼他一声“文哥”,是以于刚柱才有此一说。
审讯室里稳坐在审讯桌后面的唐晓棠放缓了语气,脸上带着些许不忍之色对情绪失控的庞淑华说道:“华华,你冷静一点,这么激动没有啥意义。
乐阳,给她拿瓶水过来。”
陈乐阳从墙角的的包装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又从审讯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来几张纸巾拿在手里走到庞淑华跟前,把纸巾塞到她手里。
庞淑华手里攥着陈乐阳递给她的纸巾,弯腰低头凑近右手想要擦擦眼泪。
她是坐在审讯椅里,为了防止犯罪嫌疑人自伤自残,审讯椅都是特殊设计的。
椅子是金属制成,椅子腿儿用膨胀螺栓固定在地面上,离地三十厘米左右设有两个固定脚腕的卡锁装置,嫌疑人的双脚脚腕被固定其中,想要双腿乱蹬那是休想。
坐在椅子里与胸大致平齐稍低一些位置,安装了一块可以掀开或是平放的挡板,挡板面宽约二十五厘米、长与审讯椅的宽度相等。
这块挡板平放下来之后,既可以把嫌疑人的上身约束在椅子里不让其随意挪动,还能把嫌疑人的双手锁在挡板平面上的卡环内固定住,使嫌疑人的双手无法随意挪动,避免嫌疑人用手伤害自己,或是攻击办案民警、以及嫌疑人用手抓到什么物体放进嘴里吞咽到肚里自残。
在椅子与身体接触的部位,还包裹着海绵和皮革物,尽量使犯罪嫌疑人能够觉得舒适。
对此侦查员们大都表示“呵呵”,笑称这款审讯椅的设计者之所以能够获得科技进步奖,恐怕是于这个彰显着强烈人文关怀的人性化设计是分不开的。
挡板的功能就是不让你的手臂和上身乱动,因此庞淑华努力想要低头弯腰擦擦眼泪却有点儿够不着。
陈乐阳回头看看唐晓棠,唐晓棠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征得唐晓棠同意,陈乐阳从兜里掏出钥匙把锁着庞淑华右手的卡环打开,警惕地观察着她的举动,让她用右手拿着纸巾把脸上的泪水抹去。
等她擦完,陈乐阳把用过的纸巾从庞淑华手里拿过来,把拧开盖子的矿泉水瓶递到她手里,对她说道:“你喝点儿水吧。”
当然,矿泉水瓶的盖子陈乐阳早就拧下来装到了自己的裤兜里。
庞淑华感激地对陈乐阳点点头,拿住矿泉水瓶把瓶口对住嘴,一口气喝了小半瓶下去,舔了舔有些干燥发白的嘴唇,她拿起矿泉水瓶有喝了几口。
陈乐阳从她手里把矿泉水瓶拿过来放在审讯椅腿儿边的地上,让庞淑华把右手重新放进卡环里固定锁好。
庞淑华看着被锁住固定着的右手,露出不舍的神色,嗫嚅着没有敢开口说话。
唐晓棠看着陈乐阳退了回来,平静地对庞淑华说道:“以前没有这种感觉吧,自由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不过机会不是没有,还是那句话。就看你自己怎么选择了。”
庞淑华抬头看向表情真诚的唐晓棠,用力向外吐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你们记吧,我把我知道的、参与过的事情都告诉你们,我想活着,我不想死。”
唐晓棠示意陈乐阳坐到她旁边,陈乐阳坐下来把笔录纸摊开在审讯桌上,用手里的笔轻点着桌面,耷拉着脸对庞淑华说道:“你想好了啊,打算如实交代就说实话,我这笔一动落在纸上的字就一个都不会改了。
要是过一会儿又跟我说刚才说的不是实话,那我只会另外再给你做一份材料,这第一份材料我会附到案卷里衣角检察机关,怎么定性那就看他们是咋认定了。”
庞淑华点了下头苦笑道:“我既然说就都说了,你说的意思我明白。”
她歪起头眯缝着眼睛想了片刻,开始了自己的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