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别人要是有彭鹰的眼力,此时早已心花怒放了,哪还会顾忌别人的损失,可彭鹰就是这样一个宅心仁厚的人,本想就此放弃。这时倒是那个摊主有些焦急了,微笑道:“小哥,怎么?你没看上?”
彭鹰连忙摇头,苦笑道:“老板实不相瞒,我囊中羞涩,恐怕……”
“不打紧不打紧。”摊主连忙笑道:“我都说了和你投缘,本来这木刻非五百两不卖,但你要卖的话我给你个吐血价,二百五十两!”
那我也买不起啊,彭鹰仍是只有苦笑。摊主则故作恍然大悟:“二百五这数字不好,那干脆我再给你个优惠,二百两!”
见彭鹰仍是摇头,摊主咬着牙一狠心,竖起一根手指:“一百两,再少可就不行了,这可是我的镇店之宝。”
彭鹰挠挠头,还是摇头苦笑。摊主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其实这木刻也是他收回来的,虽然明知是假货但这木刻上的刻字倒的确有个百八十年的历史,所以他花了十五两纹银买了下来,心想起码翻个十倍不成问题。可他现在已经将底限一压再压,可彭鹰仍说没钱,这可让他火冒三丈了。
这人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再加上憋了一上午火气,现在便都撒在了彭鹰身上。
“哎我说,你小子是逗老子开心呢吧?我这怎么说也是镇店之宝,要你一百两你都不买?给脸不要脸。最讨厌你这种穷鬼,没钱还想买东西?滚滚滚!别妨碍老子做生意!”说着转出摊位推推搡搡。彭鹰没料到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先是一愣,旋即有些恼火。
这种人真是狗眼看人低,活该给他些教训。
彭鹰一笑,轻轻闪到旁边道:“掌柜的先别生气,我跟你打个商量如何?”说着他从怀里把钱袋子拿出来放在摊子上,“我也只是路过,不知道有这海珠会,所以身上只带了五十两过路钱,掌柜的如果不介意能不能把那木刻卖给我?”
摊主愣了愣,眼睛乱转的思索起来。
虽说五十两距离他的预期尚远,可还是能让自己赚了两倍还多,况且这眼看都要休市了自己还没开张,稍后晚上吃酒的时候还不被同行嘲笑死啊。想到这摊主冷冷的哼了声,指着彭鹰的鼻子道:“你这小子还懂点礼数,否则老子才不卖给你。算了算了,今天老子还没开张,就算便宜你了。”
说着他转到摊子后面把那木刻抬了起来,没好气的摔在彭鹰面前:“拿走吧,算你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谁说不是呢?彭鹰笑了笑,小心翼翼的将那木刻扶了起来。他看都没看那上面的文字,而是将其掉转过来仔细打量。他眼中波光荡漾,很快便发现这木板上的泥土其实都是人为糊上去的,只是手法十分巧妙,让人根本看不出来破绽。轻轻弹了弹,泥块坚硬如石,不是轻易就能抹去的。
“掌柜的,有没有小刀?借来用用。”彭鹰微笑着问道。
摊主皱皱眉,冷哼道:“没有!买完了东西就快滚吧!”
这时旁边摊位有个老掌柜看不过眼了,拿了把小刀走了过来:“刘掌柜的,来的都是客,人家买了你的东西你怎么还骂人呢?再说你卖的这东西又不吃亏,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这人倒是忠厚,也经验老道,一眼看出彭鹰手里的木刻最多值十几两银子,姓刘的那人卖了五十两还口出恶语实在是过分了。
刘掌柜这才冷笑着不说话了,彭鹰则接过小刀点头道谢,然后小心翼翼的沿着木板边缘撬动起来。那老掌柜看着不禁奇怪,苦笑道:“小兄弟,这层泥皮你还是别刮了,有它包着还有点古趣,剥了去恐怕就只能劈柴烧火了啊。”
“没事,我就看看。”彭鹰笑着回答,手下却没听过,很快撬动了边缘的泥土,顿时哗啦裂了一半。
“咦?这背面还有字啊?”老掌柜愣了愣,也和彭鹰一样蹲了下来仔细打量。彭鹰则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其实是正面。”说着他继续下去,很快所有泥土碎裂满地,露出一张表面平整,却被烟火熏得漆黑的匾额来。
玉字如蛟龙出水露出真身,虽然红漆早已脱落只剩下轮廓,但却笔意恣肆,摄人心弦。
“玉?这曾是什么匾额么?”老掌柜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却顿时如同木雕泥塑般愣在那里。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老掌柜的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指着玉字用怪异的语调结结巴巴的喊道:“玉!……玉!……”
“玉什么玉。”刘掌柜趴在摊子上探头看着,讥讽道:“明明就是快破木头,还玉?小子我跟你说,这镇店之宝可是售出之后概不退换啊。”说着嘿嘿奸笑。
“玉祠的玉啊!”直到现在那老掌柜才把一句话说的完整,更是扑通坐倒在地。
老掌柜的惊呼声将四周的人都吸引了过来,转眼间便围的水泄不通。要说这些人里面也没有几个懂行的,可他们都是玉城人,当然都曾见过巫家祖祠的那块匾额,等看清了那个玉字顿时引起一阵哗然,所有人都无比激动的涌了上来。
“是真的玉祠匾额啊!”老掌柜老眼泛着泪光,激动的喊道。
刘掌柜晕头涨脑的跑了出来,猛的抱住半边匾额大叫:“都别过来!这是我的东西!”
彭鹰抓住匾额,微笑道:“刘掌柜的,你这话说错了吧,你刚才说过此物售出之后概不退换,它现在已经是我的了啊。”
刘掌柜此时心里的后悔劲就别提了,做梦也没想到这竟然是半块玉祠匾额啊!这该值多少钱?他将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似的,将彭鹰的钱袋子一摔:“不卖了,不卖了!把你的钱拿回去。”
彭鹰一笑:“这可由不得你了,我们已经钱货两清,这东西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不行!”刘掌柜只是不肯,拼命的想要将木刻抢回去,可他怎能抢得过彭鹰,就感觉自己好像蚍蜉撼树,那半张匾额纹丝不动。
这时那老掌柜已经缓过气来,见状不禁暗骂刘掌柜无耻,于是沉声道:“刘掌柜的,这小兄弟说的没错,我亲眼看到他以五十两纹银从你手里买了这块匾额,怎么还有往回要的道理?做我们这行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时候?走眼就走眼了,你就不要胡搅蛮缠了,真是丢尽了我们同行的脸面。”
旁边围观的也顿时明白过来,纷纷指责刘掌柜做人不知廉耻,把那刘掌柜急得两眼通红,几乎都要哭了。要是真让彭鹰把匾额拿走,他这一辈子恐怕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好了。
正在相持不下的时候忽然有几个人挤进人群,都是劲装打扮,居中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身着员外服,头戴方巾。人群中有人叫道:“齐老来了,这下好了,看那掌柜的还怎么耍赖。”
“老朽是这间海珠楼的主人,叫齐云斋。”老者先向彭鹰供拱手,微笑道:“先给小兄弟道喜了。”
彭鹰起身拱手回礼,刘掌柜连忙将匾额死死的抱在怀里,泪汪汪的看着齐云斋欲言又止。齐云斋则微笑着看向他,道:“刘掌柜,所谓入境随俗,你在我的海珠楼做生意就要遵守齐某的规矩。刚才的事情我已经听人说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为商之道贵在诚信,哪有你这样的?把玉字匾拿出来,还给这位小兄弟吧。”
刘掌柜苦着脸颤声道:“齐老,可……可这是……”
“没什么可是。”齐云斋忽然脸色一冷,“谁都知道我齐云斋的脾气,你要是敢坏了我海珠楼的规矩,非但这匾额你无法保住,日后也休想这这行继续混下去了。”
这个齐云斋说话声音不大但却掷地有声,只见刘掌柜脸上血色褪尽,终于无力的坐在地上放开玉字匾,忽地嚎啕大哭起来。
彭鹰心想这也是给你一个教训,日后看你还敢不敢坑蒙拐骗了。他抓起玉字匾刚想离开,那几个身着劲装的汉子却一字排开拦住了去路。彭鹰一皱眉,看向齐云斋问道:“齐老,您这是什么意思?”
“小兄弟别误会。”齐云斋微笑道:“老朽只是想问问,是不是我的伙计没和你说清楚,在海珠楼交易是有规矩的。”
彭鹰忽然恍然大悟,连忙点头道:“实在抱歉,是我给忘了,应该到他那里登记之后再交易对吧?那现在……”
齐云斋微笑点头:“小兄弟应该不是本地人,忘了规矩也没什么。其实那规矩也是为了公平交易而已,买卖的东西拿到我们那里再次鉴定一下,免得买家吃亏,也免得卖家受损。所以说如果小兄弟先把这块玉字匾拿去鉴定,恐怕就远远不止五十两了啊……”
彭鹰止步,心想原来是来了一只拦路虎,于是微笑道:“那就请齐老明示吧,现在该如何是好?”他暗自打定主意,要是齐云斋蛮不讲理自己大可以扬长而去,想必这里也没人能拦得住自己。
“小兄弟还是误会了。”齐云斋朗声笑道:“难不成我齐云斋还能巧取豪夺不成?你能发现这玉字匾是你的福分,老朽不会胡搅蛮缠。只不过这玉字匾是玉祠匾额的其中一半,也算是我们玉城的镇城之宝。所以老朽想问问小兄弟接下来准备怎么处置它呢?”
彭鹰愣了愣,摇头道:“这个我还没有想好。”
“不如这样如何?”齐云斋微笑着竖起五根手指:“我出五万两黄金买小兄弟手里的玉字匾,行么?”
呜哇!旁边的刘掌柜更加哭的好像狼哭鬼嚎一样,五万两黄金啊!可要了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