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的感觉非常难形容出来,其实很多人都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比如刚到某一个陌生的地方,但是却感觉自己以前去过,刚要做某件事,结果突然觉得自己能够“预料”到后面即将发生的事情,然后那件事“果然”就发生了,这种感觉,科学上叫做“既视感”,这种感觉大多数人都深有体会。
但是我现在的情况却不一样,我不是有即将发生的事情“我在梦里见过”这样的感觉,或者是在刚才的一瞬间觉得我来过这里,等我慢慢安静下来后,我发现,“我来过这里”这样的感觉并不是一瞬即逝,反而是愈发地强烈,我站在原地,摸着身边的冰壁,它们现在,不再是给我一种“我好像来过这里”的感觉,而是真切地让我觉得“我来过这里,就在昨天”。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直到感觉到身上有点灼热,我才发现他们几个一双双眼睛正死死地把我盯着,像在看怪物一般。
走在最后面的程学兵越过众人来到我的面前,他面色凝重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道:“你确定你来过这里?”
我愣了一下,刚才虽然在走神,但是我确定我没有自言自语过,他是怎么知道我有这样的感觉的?
正在纳闷,前面的书记敲敲我道:“小侄儿,你知不知道我们站在这里等了多久?你一个人站在这里自言自语都快十分钟了!”
书记说着,突然把他的大脸凑了过来仔细地盯着我看:“你不会受啥刺激了吧,现在是雪盲症的后遗症犯了?”
听他们一说,我更是震惊无比,刚才明明我只因为脑海里闪过的画面愣了那么一下,没想到我竟然在原地站了十分钟,而且竟然还在他们面前自言自语说我来过这里,可是我完全没有印象发生过这样的事。
努力想了想,我确实对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完全没有印象。
程学兵还在盯着我看,他眼神冷冰冰的,比我身后的冰壁都还要冷,“你确定你来过这里?”程学兵的声调忽然高了起来,就像在审问犯人一样。
我看了看程学兵,又看看他们,却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们形容我现在的感觉,想了会儿,我只好道:“你们得给我时间。”
“既然这样……”程学兵拍拍我的肩:“不着急,你好好回忆回忆,我们还是继续把这条路走完,大家都不打扰你。”
程学兵说完,便把他手里的烟丝拿给了我,叫我在后面去慢慢撒。
我接过烟丝,浑浑噩噩地绕过他们来到了最后的位置,程学兵这烟丝撒的十分有讲究,之前我只顾在前面走,也没有注意,现在才看到,他把烟丝在地上撒成了“Z”字形,虽然我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但还是继续按照“Z”字形接着开始朝地上撒。
程学兵带着他们在前面走,我一个人在后面慢慢地撒烟丝,一边开始琢磨我现在头脑里混乱不已的“我来过这里”这件事。
但是我只要一开始琢磨起来,头就疼的厉害,昏昏沉沉的根本没办法仔细去想,而且最关键的是,我的大脑里现在仿佛有两股力量正在无止境地缠斗,其中一股力量就是我能肯定我是绝对没有到过这里的,这点毋庸置疑,我才大学毕业工作了一年,之前几年也一直在成都读书,不可能有时间到螺髻山的腹地来,就算是在景区巡逻队工作的这一年,我也绝对没有到过这里,因为这里根本不属于景区的范围,但另一股力量又让我笃信我绝对来过这里,眼前的这一切,对来来说都是那么熟悉……而陌生。
想到这,我又不自主地去摸冰壁,这冰壁此刻摸起来,却没有那么扎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顺着冰壁摸下去,脑中的另一股力量瞬间变得强大起来,它不停地在告诉我:你来过这里,你就是来过这里,不用怀疑。
我感觉我的头都快要炸了,这样的感觉完全和“既视感”不一样,它不仅在持续,而且感觉快要占据了我的大脑。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压制脑中的那个声音,只得用两手狠狠地锤着头。
这一锤,我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嗯……是什么不对劲呢。
我努力让自己定下神来,又敲了敲头,这时我才发现,我手上捏着的烟丝,在我敲头的一瞬间从手里滑了一些出来,然而它们——竟然没有朝地下落去!
我惊讶地看着这一切,天哪,眼前的缕缕烟丝,竟然漂浮在了空气之中,只轻轻地随着我的动作而微微摆动,但是却没有一点下落的迹象!
我惊讶不已,连忙转头去叫其他人,然而我转过去正要说话,却发现他们几个都站在前面不动了。
我不明所以,慢慢地靠了过去小声问他们怎么了。
前面的程学兵沉默了很久,接着又朝前走了几步把我们让了出来,我走出来一看前面,我的天,这是——两条冰缝?
我一下愣在了原地,费力地把精力集中起来去理解眼前的事情,我看着对面的两条冰缝,又看看我们走出来的这一条冰缝,这怎么可能?我们竟然从我们最开始来的那条冰缝里走了出来!
不对不对,这不可能,这已经不是岔路的问题了,这里,这整个冰舌,都有问题!
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模样,顿时觉得我们面临的困境比我们想象中的严重了无数倍,这根本就不是一件斗智斗勇的事情,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我们的对手到底是谁。
我朝回走了几步,抬头去看我们刚走过的那条冰缝,我记得当时进另外两条冰缝的时候我还专门注意过,之前我也问过肖建华,从他的描述来看,那两条冰缝内部的结构应该都是差不多的——它们的高度都没有多高,而且宽度也始终如一。
而我们最先进来的那条大的冰缝,它的顶部时高时低,而且上面还有许多小裂缝,不停的有风从那些地方灌下来,现在看来,这里也确实是这样,但是当时我们在里面走的时候,我怎么没有发现顶部发生了变化,难道是我一直在撒烟丝没有注意到头顶吗?可是我仔细想了想,就算我撒烟丝,头顶就这点距离,我应该还是会注意到的,当时我们在冰缝里面走的时候,头顶的高度绝对没有变化!可是现在,我们刚从里面走出来,它的顶部却又回到了我们最开始进来那种高低不一的状态,这……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因为这根本没法用我那浅薄的认知去理解这件事。
程学兵这时默默地朝前面的两条冰缝里走去,他先走进一条很快就退了出来,接着又走进旁边的一条很快也退了出来。
我知道程学兵去干什么,他从冰缝里退出来后,脸色非常难看,他看看我们道:“两边,一点烟丝都没有了。”
我知道是这个结局,但是这话从程学兵嘴里说出来,依然化作一个晴天霹雳,瞬间砸在了我的头上。
程学兵懊恼地坐了下来,我看看其他人,个个都面如死灰,严老头之前还在皱着眉头琢磨着什么,但是现在看来,我想他已经放弃了。
“你们还有没有什么想法?”程学兵声音嘶哑地问我们。
众人摇摇头,就算有办法,也没有必要尝试了,我们现在面对的东西,绝对不是一般的办法能解决的。
“认命吧。”书记抬头看着顶上喃喃道。
我抬头看去,头顶上的冰已经开始泛红,要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