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透过镜子,静静的看着它的行动,只见它脸上露出一副十分期待满足的表情,就像是饿了三天三夜以后,看到一桌珍馐佳肴的贪婪和期盼。
它飘飘跳跳的来到一个睡着的男子身边,将嘴张大,张开到匪夷所思的地步,甚至霸占了半张脸的面积,随后将那男人的头整个包裹了进去。
我心中一惊,就要起身行动,却看到它露出了非常陶醉欣然的神情,仿佛在体验着人世间最高的享受,甚至从身体中发出了隆隆风声,就像是人在品尝美食时所发出啧啧的愉悦声。
原来所谓的风声就是从这来的?没错,它如果是卧轨被火车腰斩而死的话,身体从中间断,所以发出声音的时候回漏气,听起来就像是风吹。
与此同时,一阵短暂的抽泣声从男子喉咙中传出,像是十分痛苦。
随后那鬼魂便把嘴从对方的头上抽出,露出一脸意犹未尽,而那男子则啊了一声,头一歪,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睡着了,便再也没有其他动作。
只是,为什么他的脸一下子变得如此苍老?刚刚坐在这里的应该是个年轻人吧,怎么现在只剩下了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子?
老头子?yang…shou?阳寿!我恍然大悟,原来之前胖子断断续续,想要和我传达的信息是“阳寿”这两个字。
很明显,被这鬼魂所吸取过的人,会瞬间苍老几十岁,以我们这一行的视角来看,那就是此人的阳寿被它吸走了。
因此方才还不过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在短短的几秒钟后,脸上就起了如同千万道般沟壑的皱纹,皮肤血色尽失,变成陈年旧纸的那种黄褐色,原本鼓壮的血肉很快干瘪下去,整个人如同垂暮之年的垂垂老翁,看上去行将就木。
我想大约是因为这鬼魂生前阳寿未尽,便年纪轻轻的走上了这条绝路而枉死,因此它死后怨念不散,想要吸尽更多人的阳寿,迫使他们也品尝一下早夭的滋味。
另一方面来说,吸取积累了足够的阳寿后,也可以提升它自己的修为,尽管我不知道这鬼魂是如何克服了这么多人的阳火相冲,直接就大摇大摆的跑上了火车来吸收阳寿。
但是既然它能做到这个地步,说明它已经不是普通的怨灵,而是超越厉鬼几乎就要变成邪魔了,一旦让它吸足万年以上的阳寿,到时候别说是我和胖子,恐怕刘一手都要头疼。
不过只是这个偷偷摸摸的阶段的话,我倒是还可以对付,于是我将手指移向自己的双眼,凝神开启了刘一手送给我的那对鬼眼,这一阵子以来,我已经渐渐习惯了开启鬼眼后的世界,尽管还是让人情不自禁的感到毛骨悚然,但至少没有一开始那么反胃了。
鬼眼开启,这一次我眼中的世界没有太大变化,我想应该是那个鬼魂刚刚进到车厢里,身上的阴气还没有冲淡众人的阳气,不过现在我可以清晰的不通过古镜,只凭肉眼捕捉它了。
于是我便翻身起来,拿起天罡两仪镜,来不及念动咒语,便直接用阳气激发出一道白色的镜光朝鬼魂打去。
那鬼魂吓了一跳,但它不愧吸了这么多人的阳寿,反应和动作都极快,立刻闪身躲过了镜光,回头对我露出了狰狞的神情,双眼圆瞪,嘴张的老大,这次我算是彻底看清了它那张用来吸人阳寿的嘴,到底长什么样子。
如果你吃过八鳃鳗,就应该看过它的嘴长什么样,那是一种如同吸盘上长着密密麻麻,星星点点牙齿般的构造,令人同时想到了搅拌机、钉板和刀刃,若是被其咬一口,就会留下一颗一颗深而小的伤口,像是被切成几百块的海绵,从中慢慢渗出血来,令人想想就不寒而栗。
而面前这个鬼魂的嘴就如同放大版的八鳃鳗,不同的是每一颗牙齿都被替换成了带有吸盘的肉瘤,肉瘤的当周又有空隙,就像是故意留出来用来吸取阳寿的。
光是想想会被这张嘴包住并吮吸,我就感到一股恐惧和恶心涌上心头,幸好我手上有一面古镜可以镇住他,于是便连忙转手,换了一个方向朝他脸上打去镜光。
这一次对方不知为何胆子变大了,竟然不躲不闪,而是将张嘴长得更大了,随后数道黄气从它的口中喷出,将它的整个身体都隐藏其中,身形变得隐隐绰绰,仿佛面前生出了一层黄雾。
纯白的镜光撞到黄雾上,顿时激起了无数层气浪,黄气猛烈汹涌的翻滚,就好像和镜光纠缠在一起,正在激烈战斗,随后渐渐黯淡下来。
我心中一惊,这是什么神通,居然能够和专门克制邪祟的天罡两仪境斗个旗鼓相当,甚至还逐渐占了上风,要知道别说是寻常的邪气,就算是当初激发鬼婆婆身上的蛊物反噬主人的那种程度,也是被刘一手轻松用镜光消灭的干干净净。
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念《道德经》的缘故使得镜光变弱了么?想到这里,我正准备开口默诵那早就已经烂熟于心千百遍的经文,却突然觉得开口有些阻塞。
“天之道,天什么……”我震惊的发现,我忘了这早已经根深蒂固在记忆中的经文,虽然并没有全盘遗忘,但是磕磕碰碰的,背一句想两句,根本无法顺利将其念完。
一般来说咒语讲究的就是一个一鼓作气,一气呵成,若是多次断断续续,便是再而衰三而竭,无论是寄托于其中的精气神,还是最后发挥出来的真正效率,都会变得衰减减弱许多。
为什么我的记忆一下子这么差了?感觉脑子也没以前好使,人的反应好像也有点迟钝,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拿着镜子的手,上面沾满了之前那鬼魂口中吐出的黄气,皮肤也变得皱巴巴,灰蒙蒙的。
当我还在发愣时,鬼魂见有机可趁,便又张开血盆大口,连连吐出几大团黄云朝我撞来,我知道不好,心中想着千万不能被这碰到,可是手脚却不听话,虽然也在慢慢挪动,但就像是跑过马拉松一样,迟缓而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