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门“五停心观、即声闻乘”的理论中,这其实就是所谓的“不净观”,认为世间一切活物,无论是美女乞丐,婴孩腐尸,如果撇开身外的那层表面皮囊,中间其实不过都是一样的血肉,一样的髓浆,丑陋恶心,腥臭欲呕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因此佛门的一种修炼方式,就是看遍各种死尸腐烂的样子,从而使得自己逐渐能够透过现象,看穿本质,面对芸芸众生,一视同仁,无论是看到多么俊俏美艳的丽人,还是腐烂生虫的尸身,在其眼中都是一般的模样。
不净即是不垢,不垢即是清净,能够达成不净观的人,心智心神将无比坚定,订了极强,难以受到外物的影响,正是修炼佛门法门的必要之途。
难道说眼前这个风情万种的女子,其实与外表截然相反,已经达到了这般如同佛家中人一样清净无垢的境界?
“虽然你变成了现在这样,不过还是认识我的,对吧?”罂愫捣弄着蛇首内的那团脑浆,也不知道是在和它交流呢,还是单纯的觉得这么扭动很好玩,低下头来轻声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够认得出你的。如果你还记得我,那就还继续像以前一样好么?”
舍衍巨蛇的舌头朝天花板仰了一仰,随后发出了嘶嘶的声响,似是在回应罂愫的话,接着吐出蛇信,朝罂愫身上舔了舔,显得十分亲昵忠诚。
难道说她这么几句话就将这条巨蛇给降服了?我在一旁看得都快傻了,本来还以为能够看到她认真起来,使用什么神通或者蛊物将其降服,却没想到只是仅仅一指,再加上几句甜言蜜语,就让那几乎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和意识的舍衍巨蛇,重新化归为自己的属下。
或许这条巨蛇从本质上来说仍旧是裘叔本人,而不是别的个体,只是在体内修炼的法术暴走,才化作这种恐怖的非人姿态,对于其他人来说,那已经和怪物无异,没有再次唤醒其意识的可能了。
然而只有在罂愫面前,无论他变成怎样的怪物,无论他的理智和神识消退到何种地步,她都能凭借自己那特殊的力量将其收归,这种极致到诡异的魅力,仔细想想,实在是令人胆寒。
罂愫再次把手指放到唇边,樱桃小嘴一抿,随后居然低头吻了吻血淋淋的蛇身,那道在蛇身上沿着脊髓裂开的大口子,顿时自行痊愈合拢了起来,没有留下一点点伤疤和痕迹。
罂愫抬起头来,一嘴的血肉碎末,洁白的脸庞上沾染着猩红点点,我看到这幅景象,差点没直接吐出来。
“好了,你也看够了吧?有什么事情找我,出来吧。”罂愫忽然支起下巴,眼睛一转,媚态横生的看往我的方向,慵懒的说道,“蹲在地上这么久,不觉得很累吗,不上来坐一会儿么?”
我顿时一惊,心头一凛,对方难道是在和我说话?我连忙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隐墨符还在正常的发挥着功效,并没有朝外显露出一点点痕迹来。
就连我自己都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对方是怎么发现的?
我心怀侥幸,慢慢的从木箱后面移开,想要悄悄离去,背后却又传来了罂愫的声音:“怎么不说一句话就走呢,是讨厌姐姐我么?”
随着她的这句话,我忽然感到双腿如同灌铅一般,沉重的挪动不了丝毫,随后这股沉重的感觉从腿部渐渐蔓延开来,如同雪水一般沿着神经和脏腑化开,一股旖旎而沉郁的内劲布满了四肢百骸,别说是拔出桃木剑,我甚至连回一下头都做不到。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后,我感到一只软香酥手抚摸上了我的脸庞,幽幽的说道:“你可真有意思,刚刚在通风管上就已经看了我很久吧?没想到不但没有心智失守,反而还招来舍衍巨蛇让我手忙脚乱,趁乱救走了那三个人,你可这是不一般啊。”
我明显可以感受到隐墨符还在持续发挥效力,所以我在外人眼中看着依旧还是隐形的,但是她却精准无误的触碰到了我,而且从她的话语来看,不止是现在,方才我还趴在通风管道上时,其实早就已经暴露了行踪。
只是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没有当场揭穿我,而是耐心的等我爬走,然后又找了援兵回来,直到胖子带着阿朗和阿莺离开,这才从容的走来。
“你……你怎么看到我的?”我发现自己的嘴巴还能动,情不自禁的问道,“既然你早就发现我了,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
“哈哈,真是心急的孩子。”她又伸出一只手来,揭开了我手上的符咒,柔声说道,“第一次发现盯着我看这么久,居然还存留有反抗之意的男子,比起那几个这么容易就沦陷的人来,还是你最让我感兴趣呢。”
随后她又将头搁上了我的肩膀,在我耳旁吐气,芳若兰息令我全身血脉贲张,简直都快有了生理反应,只听她又说道:“至于我怎么发现你的呢?你知道每个人身上都有迥然不同的气味么?就算是外貌长相再怎么同步相似的人,因为体质、饮食、行事甚至性格不同的原因,身上的气味都会有极大区别。”
“原来如此,隐墨符不能隐藏气味么……”我终于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看来还是我低估了对方的能力,以为藏好了身形,就不会被注意到。
这才想起,既然邪巫教是以毒物蛊虫为主要手段,那么对于气味的辨识应该也是修炼重点之一。
“嗯,你身上有个好东西呢,看来这就是你没有中招的原因之一吧。”罂愫将手伸到我的怀中,稍微翻弄了一会儿,就找到了五木浮提香的香包,拿出来在我眼前晃了晃,“把这个东西送给姐姐我,好么?”
“好,好……”虽然脑中闪过的是一万个不愿意,但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嘴巴却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