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一会,董琦走至楚茵音身前低声道:“少夫人愿将自己所知的楚家医术赠予我,必定是有所求吧?”
“先生真是个明白人。”楚茵音笑言道,“我自然是有求于先生,不过对先生来说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董琦沉吟片刻,转身坐下来说:“那少夫人就先说说你所求何事吧。”
“其实很简单,”楚茵音说道,“我想请先生以针灸之术审问刺客。”
“审问刺客?”董琦一惊。
“不错,”楚茵音点头道,“既然先生知道昨日我遭受刺杀的事,我也不过多赘述了。曹都督出兵抓住了两个活口,只是那刺客嘴太硬,怕是寻常审问问不出什么。我想以针灸之术的奇效,应是能让刺客开口。”
“这个……”听楚茵音一番话,董琦眉头深锁沉默不语。以他看来,医术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害人的。以针灸刺激穴位自然能折磨得人死去活来,可这实在是违背了行医之道。
楚茵音见董琦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淡笑道:“我知道,医术能治病救人,自然也能害人。先生如此犹豫,可见先生医德高重。但那些刺客并非纯良之辈,先生若不痛下决心将之逼出实情,岂不是白白放过作恶之人?”
说罢,楚茵音端起茶碗喝口茶润滑,静等董琦决定。该说的话她都说了,再多说也是无益。
董琦坐在那垂头思虑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敌不过楚家医术精髓的诱惑,只好点头道;“好吧,就依少夫人所言,不知要如何以针灸之术审问刺客?”
楚茵音得偿所愿般松了口气,拿起那本医典走过去坐于董琦身旁,为他指点起来。
楚茵音跟随董琦一去不回,与白芷柳妈二人呆在内宅玩耍的苏荷久不见楚茵音回来,便大喊大叫着三嫂到处乱跑乱撞的闹腾起来。柳妈与白芷怎么劝都劝不住,与内宅的下人们追着苏荷跑出内宅冲到内堂,弄得堂内摆设东倒西歪好一番杂乱。
在书房研究穴位的楚茵音与董琦自然听到这番动静,二人皆是摇头苦笑。早些年董琦曾多次为苏荷诊治开药,却都不见好,自然知道苏荷闹起来是何模样。
听外面实在闹得不像样,楚茵音站起身道:“不如我们先拿苏荷试试看。”
“什么?!”董琦大吃一惊,质问地说,“你怎能拿苏老爷的女儿开刀?”
“先生会错意了。”楚茵音哭笑不得道,“这头顶的穴位并不是只能折磨人,也能治病的。苏荷神智未开,以针灸刺激头顶穴位的话,或许会有益处。”
听楚茵音这么说董琦大松一口气,楚茵音却摇头苦笑道;“难道在先生眼里,我才是那为非作歹的恶人吗?”
“呃,”董琦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的不是,错怪少夫人了。”
“也不怪你,”楚茵音落下笑容,面上露出忧郁之色,转身往外走道,“或许是因连番遇刺,我的心肠也变得硬起来了吧。”
看着楚茵音沉重而去的背影,董琦缓缓皱起眉头。他摸不清楚茵音是正是邪,也不知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
楚茵音一露面,苏荷便安静下来。楚茵音安抚下苏荷,从袖中拿出一条帕子在苏荷鼻前一晃,苏荷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柳妈将苏荷背至厢房,董琦拿来药箱与一套银针,楚茵音命柳妈在外守门,留白芷在旁伺候,便与董琦联手为苏荷下针。
转眼间日头西斜,柳妈正坐在凳子上靠着门框打盹,屋门忽然一开,柳妈险些摔在地上。
开门出来的楚茵音忙扶住柳妈,柳妈揉揉眼睛站稳,迷糊地问:“你们治完啦?”
“嗯,今日就到此为止。”楚茵音回道,“再让苏荷歇息一会,我们便回去。”
董琦一脸兴致地走出来道:“高啊,真是高啊!原来可以这样下针,怎么我就没想到呢?”
楚茵音淡然哂笑道:“先生已是医术高明,自然一点就通。”
“少夫人就别抬举我了,”董琦面现愧色道,“比起少夫人所说的医术精髓,我这点医术哪能拿出来班门弄斧呢。”
说罢,董琦面色一整,压低声音道:“少夫人,我们何时去审问那刺客?”
“明日吧,”楚茵音回道,“等会回去我先要问问夫君,看那刺客招了没有。”
回到苏宅时,天色已暗了下来。因苏荷还在昏睡,楚茵音便将她安排在厢房。绢儿回说苏衍辰派人回来送信,晚上要在都督府用宴,楚茵音心中暗急,却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听说楚茵音带着苏荷从董郎中的医馆回来,得着信的赵姨娘急忙赶过来问。楚茵音随便敷衍两句,便赵姨娘打发走了。
赵姨娘前脚刚走,老祖宗和大嫂小姑姑三人便登门,自然也是为了苏荷的病而来。楚茵音将敷衍赵姨娘的一番说辞又说了一遍,算是将她们也搪塞过去。三人去厢房看了一眼昏睡不醒的苏荷,便摇头叹气的怏怏而去。
夜深幽静,弯月魅然,一身桃红衣裙发髻光洁的楚茵音,手拿医书靠在软榻上,盯着矮几上的纱灯发呆。她脑中一遍遍过着在董琦医馆时发生的一切,仔细寻找其中的疏漏。将楚家医术传给董琦是迫不得已,只希望这董琦会是一个助力,而不是绊脚石。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轻盈急促的脚步声,楚茵音回过神,放下手中医书。接着房门一响,柳妈跑进来急声道:“回来了回来了,三少爷回来了!”
楚茵音神色一动,转身下了软榻迎出去。
两人出来堂屋,只见一身淡蓝剑袖灰纱罩衣,长发随衣袂飘摆的苏衍辰,在挑灯丫头的引路下走进院门。
看见楚茵音站在门外迎他,想着心思的苏衍辰很是意外,待走至近前,他背起双手笑道:“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啊,你竟然会在这等我,有何指教啊?”
楚茵音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转身道:“先进屋再说。”
挑灯的丫头见他们有话要说,告退一声离去。柳妈去备茶,夫妻二人进了屋,楚茵音让苏衍辰坐于桌前,之后也坐下来,心急地问道:“你这一下午都在都督府吗?”
苏衍辰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表情,淡笑道:“是啊,一下午都在都督府大牢。吕明阳在那个灌了解药的刺客嘴里塞了一根铁棍,以防他咬舌自尽。可是费了一下午劲,所有刑具都用了一遍,那刺客仍是一个字也没招。”
“那你还笑什么!”楚茵音没好气地斥了一句。
“那你还让我哭啊。”苏衍辰调侃地说。
楚茵音细眉一皱,狠狠瞪他一眼,苏衍辰却呵呵笑起来,调笑地说:“就你这小模样,就是瞪眼也吓不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