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杨烈百拜顿首,谨奏,主上时常告诫臣等,兵贵神速。臣率精锐步军一万五千人,趁着冬日天寒地冻,路上人稀,一人双马的兼程赶路,七日内即抵达潞州城下,借助于火炮的威力,趁夜击破潞州,生擒了睡梦中的李筠,缴获粮草军器等物资无算……”
李中易拈着杨烈呈来的战报,满心欢喜的反复看了好几遍,突然哈哈大笑:“杨白行不出手则罢,一出手就是大赚钱的好买卖。”
一支军队若想长期打胜仗,建军思想必须清晰明确,李家军在统帅绝对指挥枪的基础之上,格外强调大军的机动力。
机动力的重要性,只需要看看鸦片战争就知道了。总兵力八十几万的大清军队,面对跨洋而来的区区两万英军而已,却被打得满地找牙。清军战败的根源,主要是英军借助于军舰的协助,可以任意选择沿海的某一个地区,作为攻击的对象。
然而,没有海军就等于失去了机动力的清军,则只能在陆地上艰难的移动,等赶到了战场,英军早就不见了踪影。
在这个时代,不管是契丹人也好,太原的刘汉政权也罢,冬季都不是打仗的时候。
地冻天寒的季节,只穿着草鞋的士兵们,又没有棉衣御寒,别说开战了,哪怕去室外走一圈,都有可能冻掉脚趾头。
自从唐朝的府兵制度崩溃之后,历代的朝廷禁军,如同王小二过年一般,其装备水平日益下滑,一朝不如一朝。
唐朝前期的府兵,全是有田有产的良家嫡子,且不说人人有战马了,单单是脚上,几乎个个都有加厚的麻布鞋。
再差的麻布鞋,也比果露在外的草鞋强出去何止十倍?
所以,李重进和李筠,都以为冬天宣布反叛,等来年开了春,再联合起来进攻李中易,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谁曾想,李中易从建军之日起,就着重打造了大军的全天候行动能力。
尤其是,李家军长期占据着高丽的三千里河山,以征服者的姿态,充当着万恶吸血鬼的角色。
在三、四百万高丽人的滋养下,整个大军的九万主力部队,除了后来假如的朝廷降军之外,几乎人人都有羊毛皮靴。
至于,挡风御寒的羊毛、鸡绒、鸭绒、鹅绒,制成的麻布羽绒衣和羽绒裤,更是人手两件。
打进开封城后,李中易手头所掌握的资源,陡然膨胀了何止十倍?
抄家得来的粮食、麻布、皮料等战略物资,将内藏库的十几处仓库,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的最优先的考虑次序,便是打后勤。
三军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连赶路都怕冻掉了脚,那还打个屁的仗?
“楚雄,你把这份战报拿去内阁,请今日轮值的李相公和孔参知商量着,如何明发上谕?”
李中易的心情很不错,狂妄自大的李筠,以为大冬天的就收拾不了他。
哼哼,李筠这才得瑟了没几天,就被生擒活捉了,嘿嘿,献俘于京城的戏码,必须大大的玩一玩。
楚雄心领神会的猛点头,乐滋滋的说:“正好叫天下人瞪圆了眼珠子,好好的看一看,胆敢反叛朝廷,必是自取灭亡。”
李中易点头笑道:“好,很好,你小子越来越懂事了。等过了春节,孤也选尽了天下的秀女,就让你把秋桐娶回家去当烧锅的。”
楚雄跟着李中易的时间越久,脸皮也就越厚了,类似这种性质调侃,他已经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
“爷,小的手头还真有些紧,怕不够娶媳妇之用。为免丢尽了您老人家的脸面,您看是不是……”楚雄很会找机会,趁着李中易龙心大悦的节骨眼上,试探性的抛出了借钱的请求。
李中易就喜欢心腹部下们找他借钱花,只要是老部下的借贷,他向来是只有多给,绝无少给的先例。
道理其实很简单,愿意找他借钱花的心腹,伸手捞钱贪污或是受贿的机率不是完全没有,却也很低了。
“嘿嘿,你小子的收入可是不老少哇。我帮你算过一笔帐,除了吃住穿衣以及出行的战马不要钱之外,你小子的月俸足有九十贯钱,嗯哼,轮值在岗俸每月十五贯、指挥使的级别俸每月十五贯,这还没算时常有的额外赏赐,每月至少收入一百五十贯钱了吧?”李中易摸着下巴,眼神飘忽不定,“你这是打算敲锣打鼓的大操大办了?”
楚雄涎着脸,拱手道:“能娶上秋桐姊姊,那是小人的天大福分,哪怕是背债,也总不能委屈了她吧?”
李中易瞥见微微晃动着的厚实门帘,心里不由暗暗好笑,真是个会糊弄老婆的猴儿精,他只怕是故意说给秋桐听的吧?
这人呐,都要娶妇生子,也都想好好的过日子!
可问题是,有些小家庭的夫妻和睦,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另一些夫妻,却老是吵闹不休,甚至反目成仇。
这就是典型的缺乏情商的表现了。
调侃归调侃,等楚雄当面写下一千贯的借据之后,李中易接过来提笔批了一行大字:批予两千贯钱,自提款之日起,按月从薪俸里扣款,分十年还清,年息钱百分之二。
李中易龙飞凤舞的落款,签字画押,并且对照着密码本加了密之后,笑眯眯的将批条塞进楚雄的手中,叮嘱说:“借钱需要给利息,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虽然你的主君,也不能坏了铁定的规矩。若是你觉得息钱过高,那就找别人去借吧。”
楚雄接过借据,定神一看,发现年息钱才百二之数,不由大喜欲狂,连连摆手道:“借了,借了,必须要借您的便宜钱。这年头,除了有过命交情的袍泽之外,无论找谁借钱,至少都是一分五厘的月息,每月都往上翻,过个一年半载的,就要翻好几个跟头,再也还不清了。”
“嗯,那是高利贷了!孤现在暂时还没腾出手来,且让那帮吸血鬼们快活几日。等时机一旦成熟了,迟早要把那帮杂种,都整成卖房子卖地,再卖儿卖女的肮脏乞丐。”李中易面露不善之色,楚雄面露喜色,脱口而出,“当真?”
“嘿嘿,老子啥时候说过不靠谱的话来着?”李中易抬腿一脚踢在楚雄的臀上,“滚吧,先去内阁送东西,再和你家娘子谈情说爱,免得外面的那位等得心焦气躁。”
楚雄红着老脸,磨磨蹭蹭的出去找秋桐,这是光明正大的奉诏约会,过了明路的美差事,他的心情简直棒极了。
杨烈于区区七日之间,便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居然在冬季大破并生擒了李筠的捷报,几乎在眨眼间,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俗话说的好,秀才就怕痞兵,李家军鼎盛的军威,恰好震慑住了蠢蠢欲动的野心家们。
随之而来的变化,可就大了,李中易发布政令,在官僚集团之中,执行的效率比此前,高出五倍都不止。
也就在众说纷纭之中,李中易轻车简从的突然抵达了翰林学士院。
掌院学士孙从文,听说李中易突然大驾光临,已经到了门外,他不由大惊失色。孙从文连官服都顾不得整理,便迈开大步,急匆匆的赶去迎接。
等孙从文赶到的时候,李中易正背着手,站在院内碑林的凉亭内,摸着下巴,欣赏棋盘上的局势。
孙从文见了此情此景,不由暗暗叫苦不迭,清贵的文学词臣,哪怕是平日里再放纵,总不能于值衙期,让李中易亲自捉住了不务正业的下围棋吧?
“翰林学士院掌院学士,臣孙从文拜见执政王殿下。”孙从文硬着头皮,一路小跑着赶到李中易的面前,毕恭毕敬的深揖行礼。
不管怎么说,旁人都可以找理由躲闪过去,唯独孙从文这个翰林学士院的最高长官,伸头一刀,缩头也许要挨上三刀,绝对逃不过去这一劫难。
与其被秋后算帐,不如索性光棍一点,只要能躲过这一劫,孙从文乐意心甘情愿的给大相国寺捐出五百贯香油钱。
李中易只当没听见似的,把弯腰行礼的孙从文,给彻彻底底的晾在了一旁。
以前,李中易学过一段时间的围棋,甚至还捞了个业余6段的名头。如果不是亲爷爷担心他玩物丧志,耽误了功课,他只怕是都有可能成为职业围棋选手了,根本不可能去学医。
按照天朝的围棋规定,业余6段因为要参加残酷的比赛,勉强可以对外宣称,相当于职业初段的棋力。
不过,棋力这玩意,也是因人而异的,有些职业初段不过是凭借运气升的段位罢了。但是,有些职业二段或是三段,仅仅是因为升段赛的时间和资历限制罢了,其水平甚至已经远超一般的职业八、九段。
天朝的古围棋,胜负不以目来计算,而是论子定输赢。
以李中易的半瓢水眼力,他分明看出,持白的绿袍小官僚,已经占据了上风。如果不出意外,绿袍的小官将获得最终的胜利。
“嗯哼,在衙的时间,居然聚众下围棋,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呀?莫非翰林学士院,竟是了菜园门不成?”
李中易反复计算过棋盘上的局面之后,慢慢的抬起头来,虚张声势的厉声质问在场的所有学士,尤其是冷汗淋漓的掌院学士孙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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