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海讲完故事,柳生沉默着,宁裳别过头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常思远去了无尘神殿,定然是去找崔大人的,当年的约定,他们可没忘。”东方海还想提醒柳生一些话,虽然跟这个家伙见面不多,也没什么交情,但总有一种想要亲近的念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说金长河拒绝了常思远。”
宁裳道:“无尘神殿超然于世,翰林书院和归一别院一直在较劲,当年的三个少年早已是各擎一方的大人物,何况,听说金长河当年的心上人被常思远抢走,崔大人在中间做了搅稀泥的,金长河一直怀恨在心,拒绝也是合情合理的。”
柳生插话道:“做一件事,是指什么?”
东方海道:“没有具体,但我从家里人得知,试炼柱已碎,常思远去找崔大人,估计是为了履行约定。”
“只是年少的约定,三十年已过,又何必较真?”
“这不是较真,普通人有好运,家有福运,国有国运,天子有帝王运,大人物自然也有运道加身,若是食言某些被认可的约定,是会影响他们自身气运的。”
“有些麻烦。”
“何止是麻烦,简直就是灭顶之灾,即便是他们三人之间有间隙,但对于试炼柱的约定,心底里必然是认同的,他们随便动动嘴,你便成了一堆烂肉。”
“你真恶心。”
东方海话语一滞,真是没心没肺,好歹也是为你好。
柳生又拱手道:“东方兄高义。”
“行了,我先回去了,最近书院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款款离去,翩翩然不余留念,东方家的人,果然有些意思。
宁裳也匆匆先于柳生进了府门,家奴们艳羡的看着柳生,越加觉得不可思议。
……
……
又是一天结束,夕阳照在窗檐下,落着点点金斑,晚归的麻雀蹦蹦跳跳,时而风起惊飞,时而兴起叽叽喳喳,耳边尽是愉悦。
屋里的味道很熟悉,干燥而温暖,书桌前放着的宣纸写着一个大大的“仙”字,柳生抚摸熟悉的一切,心里万般疑虑。
自己跟大荒有联系吗?他们都说有,自己该信谁的,十六岁的年纪不是懵懂无知,而是那种若懂非懂的感觉,很难熬。
仙,是无数人追求的极致,怎么会平白无故的降临在自己身上,道卷上的文字反复回忆很多遍,依然想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些消失的文字,定然是进入了自己的识海中,除了强增记忆能力,也别无他用。
师父曾说,道士者,修今生一切,无知无畏,若有什么难事,便读读经卷,静静心。
柳生爬到床底下,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无字的道卷,不见了。
……
……
白灵儿坐在后山木屋前,脚下是万丈悬崖,深不见底,幽黑的云雾缭绕,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墙褐顶,一条栈道延伸进嶙峋的山路里,嫩绿的草木顽强的生长着。
晚风轻柔,吹动额前的刘海,簌簌的树叶摩擦声,在台阶前穿过。
东方海一脸紧张,为她斟了一杯酒,柔声道:“灵儿,不如我让家里动动关系,四处走动走动,让他进了翰林书院。”
“还有机会么?”白灵儿幽幽道。
“金长河是个心胸狭隘的人,若是有了足够的利益,我相信能够说动他,毕竟夫子已去多年,一根试炼柱,犯不着得罪太多的人。”
“若是无尘神殿和归一别院不肯呢?”
溪水哗哗的流着,小桥前的水汽飘在脸上,湿漉漉的。
东方海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答案似乎无法肯定,眼前的人儿美丽动人,只是不知为什么如此关心柳生。
……
……
一盏灯火在晚风中轻轻摇曳,老管家站在书桌旁研磨,宁怀铁手中的狼毫劲道有力,气势张扬,笔形内敛,一个大大的“仙”字跃然纸上。
柳生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待侯爷开口。
“你觉得这个字怎么样?”宁怀铁抬头,放下手中的毛笔,老关键用镇纸压住一角,放好毛笔,立在一旁。
“侯爷是问我字还是文?”
“字如何?文又如何?”
“字者,大气磅礴,婉转飘逸,文者,我看不透。”
“更看不透的,应该是我吧?”
柳生不明所以,只是不敢肯定侯爷知不知道夫子留下的那句话。
“当初胡媚送你进我侯府,我是看在青丘的份儿上才答应的,只是,我对你似乎一无所知。”
“侯爷大事繁忙,我一个小小的家奴,不值一文。”
“裳儿与你亲近,更是免了你的家奴身份,不知道你怎么想?
“小姐对我恩重,侯府于我便是第二个家。””
“好,哈哈哈哈。”宁怀铁大喝一个好字,哈哈大笑。
老管家微微翘起嘴唇,花白的胡子动了动,道:“你最近可是风头紧的很呐。”
“世人无聊。”
“好一个无聊,试炼石这等夫子的遗物,也是无聊的吗?”
“凡是与我无关,都是无聊。”
“那金长河呢?他会放过你吗?”宁怀铁插话,凝重道。
“我不知道。”
“我听说过一件事,关于夫子和试炼柱的事儿。”
柳生心下一惊,若是侯爷知道夫子断言,那自己岂不是危险,住在侯府,不一定就是侯府的客人,毕竟,仙的诱惑大于一切。
宁怀铁继续道:“我听说夫子给试炼柱下过一句断言。”
“愿闻其详。”柳生只能硬着头皮装不知道。
“我不知道。”
柳生一愣,道:“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夫子的断言是什么……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世间知道断言的,只有五个人,甘万鱼算一个,金长河算一个,崔大人也算一个,还有常思远,以及陛下。”
宁怀铁盯着柳生,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是除了平静,什么都没有,不免有些失望。
“我今日叫你来,是想有件事求你,若有朝一日,你能走进归一别院,帮我带句话。”
柳生很诧异,自己一个普通人,侯爷何谈求字?再说跟归一别院有什么关系,得罪的也是翰林书院。
宁怀铁仿佛看出了柳生的疑惑,道:“你非池中物,他日自会明白。”
走出侯爷的书房,小姐阁楼的灯还未熄,一阵暖风吹来,柳生无奈道:“今日的风有些多了,只是不知道明日会不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