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冷,如同连绵秋雨的南国。
白天越来越短,时间总是不够用,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定不是好事。
罗甜站在归一别院门前,三个月前的酷热历历在目,眨眼已经冷的不得不披上厚厚披风,门前柳树垂着头,不肯在寒夜里多一丝活力。
现在才是八月份,不知到了腊月又是怎样的寒冷?
第七藏书楼在黑夜中静静的矗立,师兄弟们已经去休息,还不到子时,柳生还未打算停下读书,三个月养成的习惯,得好好坚持下去才是。
两旁的石阶似乎永远也走不完,红色的灯笼发出莹莹暖暖的光,指引着方向,罗甜在许多建筑中间来回穿梭,不知不觉到了第一藏书楼。
隔着两条石板路,便看见远远放置的书桌,桌上一盏油灯在微风中晃动,一本半开的书欲翻不翻,有若千斤。
常思远站在藏书楼门前,双手揣进袖里,花白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如邻家老大爷,面带温和的微笑。
“星象司掌星使夜间光临,有失远迎。”
“老师,莫要笑话我。”
罗甜取下披风的帽子,露出甜甜的笑容,如孩子般羞赧,躬身行礼。
常思远挥挥手,道:“当年孤女,能有如此身份,该是幸事。”
“都是您教的好。”
罗甜扶住常思远的胳膊,问道:“夜里风寒,您怎么不回去歇着?”
“天降流星,想必陛下很焦急。”
“老师,您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我知道的,都是书中的道理,怕是陛下不见得喜欢。”
常思远眼中闪过失落,或许当年进了归一别院,是最好的结果,皆大欢喜。
“老师,我深夜来这里,是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我解答不了。”
“老师……”
常思远叹了一口气,呵出白色的雾气消散在夜风中:“陛下所忧,亦是我所忧,你代表的是星象司,又何尝不是代表了崔大人,无尘神殿都无法解决的问题,我一个年近花甲的人,能帮到什么?”
“老师您智慧无穷,脑子里的书永远比我们这些学生多,世间大小事,您该是知道的。”
常思远微笑,回道:“若是书读的多就能拥有智慧,那你真应该去第七藏书楼。”
罗甜疑惑道:“有什么区别?”
“柳生。”
罗甜眨眨眼,点了点头。
自柳生进了归一别院,宫里不知什么时候传出来一句话,大荒者,柳生。
从那以后,世间所有人便知道了柳生的存在,也知道了大荒仙与他的联系,原本夫子断言只被五人知晓,如今成了不公开的秘密。若不是碍于归一别院,怕是很多人早已掠走他了。
……
……
第七藏书楼在诸多的建筑中并不显眼,令它出众的,是这座楼里的人。
自柳生来了归一别院,自传言散开,很多弟子都悄悄的来这里转悠,借书或是阅读,更多的是为了看一眼柳生到底长什么样子,当看到普通的瘦弱少年时,有叹息也有羡慕。
大荒仙,真是遥远而真实的梦,无数人都在追梦的路上,只是不知道谁先倒下,倒下了,也不知是解脱还是遗憾。
柳生知道这些后,反应平平,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传言也好,真的也罢,一切只待发生之后再做比较。
罗甜看到柳生的第一眼,有些惊讶,单薄的身子只穿着一件单衣,靠着柱子坐在高高的围栏上,一不小心都会被风吹下来,真是看不出哪里特殊。
柳生正在深思识海中的道卷文字,修行百法,自己从未试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低头忽然看见楼下提着红灯笼的罗甜,收起了心思。
“见过先生。”罗甜没有表露自己官家的身份,轻声打了招呼。
柳生正了正神色,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自己先生,真是欣喜,也不知道喜从何来,匆忙回了礼:“在下柳生,只是归一别院的学生,姑娘莫要叫我先生。”
罗甜抿嘴一笑,道:“罗甜,常院长以前的学生。”
柳生心想怪不得深夜能进得了归一别院,嘴上恭敬回道:“师弟柳生,见过师姐。”
重新见过礼,罗甜上了藏书楼,站在围栏旁,宽大的木质栏杆上摆满了修行的书籍,从入门到功法理论,不一而足。
“师弟是在研究修行?”
“倒也不是,有些疑问,想要一个答案。”
柳生回答完,看着面前的姑娘,不知道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师姐请问。”
“若有些世间唯一的东西损坏了,有什么办法能让它恢复?”
“是什么?”
“暂时不能说。”
“是世间唯一?”
“是的。”
“你确定这个很难?”
“你确定这个不难?”
“修好它便是。”
罗甜无语,司南可是与大汉一同诞生的,岁月何其久远,谁又能修好?若是能修好还用得你说?
罗甜道:“告辞。”
柳生不知道哪里惹了这位师姐,只得看着她走远,心中的疑问没有得到答案,和着夜风翻开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