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国侯府回到星象司,柳生一路沉默。
罗甜准备好一切,一直在等待。
阵法的推演,极耗心力,柳生再次走进残破的废墟,盘坐在地上,继续尝试。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面色平静,仿佛两天前的毒药不是送到他的嘴里一般,一心不断的努力推演。
静心冥想,陈旧充满岁月斑驳的部件在他手里反复把玩,来回捏看,仔细寻找每一处细微的不同和奇妙,一道道波纹在手中缓缓浮现,一道道流光绕着双手欢呼雀跃,只是,他还未修行,仅仅一瞬间,便消失的无踪无影。
罗甜看到了那些美丽的光,不可思议,司南沉寂了多久,没人记得清,此时却在在柳生的手中重新活了过来。
穿过柔软的手掌,那些光悄无声息的钻进柳生的身体,没有一丝浪费。
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很久,罗甜也等待了很久。
刘公公又来过两次,一次比一次失望,同时脸上充满了可惜,一个大好的少年书生,莫不要被杀了头。
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一切,即便在罗甜眼中,也只是一闪一闪的亮光在柳生手掌处闪动,并没有什么奇异,连刚开始的惊讶都荡然无存。
光再美,修不好,照样会死。
柳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黑暗中充满莹莹的光,如同缠绕的雨丝,冰凉而美丽。
识海中金色的文字迫不及待的吸收着那些光线,吞噬着、撕咬着,生怕消失。
柳生很欣喜,一心一意想要解开阵法,却无意间触动了道卷,他嘴角露出笑容,思考了很久,等待那些亮光被吞噬干净,柳生忽然间心头一动,默想以前读过的书。
神奇的是,那些金色的文字不断变化,最终成了柳生心中所想。
思考许久,恍然大悟。
原来,道卷吞噬文字,是自己读过的一切文字,也吞噬复杂的计算和推演过程,反之,也能不断的组合排列,给自己全新的反馈。
这是思考过程的具现。
柳生尝试停止思考,那些金色文字慢慢静止不动,又开始默想刚刚看过司南其中的一个部件上的阵法,金色的文字拉扯成细细的线,不断交错绕行,形成一幅阵法图,柳生一眼便看到了阵法的全部。
原来,一切都如此简单。
但,这并不简单。
世间无人能做到将思维具象化,但柳生有道卷,所以便觉得简单。
柳生暗暗发笑,很想大声的告诉这个世界,即便无法修行,在大汉的土地上,自己忽然间有了行走的根本,心间一颗想要更快成长的种子,正在发芽。
......
......
自古君王无情。
黑暗中看不到一丝光亮,南宫彻面对贵妃,有些不真实。
腹中孕育着新的生命,七个月后,将是大汉第一位皇子或公主。
南宫彻的后宫很冷清,无数宫殿院门前寂静无声,十几年前继承皇位,用手中的权力下了第一道圣旨。
清退所有后宫妃子无数。
当年大臣们哀呼一片,请求陛下收回成命,但年轻气盛的他,又怎会在意别的声音,铁血的手段让人胆寒,不顾所有人的反对,迎娶了大汉唯一的后宫之主,贵妃宁怀柔。
而今一晃多年,当年的皇子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
宁怀柔躺在床上,眼泪断线,如珠子般滚落,跌进枕头,阴寒的宫殿里,没有一丝光亮。
“苦了你了。”
“陛下......”
“十里啼逃了,没找到之前,你还得待在这里。”
“臣妾能受得阴寒,可是腹中的孩子未必能受的了,这可是陛下您唯一的血脉。”
南宫彻又何尝不知?隐藏在黑暗中的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又岂敢妄动。
......
......
当清晨传来一声司鸣,微弱的晨光从指间落下,柳生终于睁开了眼。
再次进宫的第三天清晨,柳生说到此为止。
刘公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摇头询问罗甜,后者皱眉不语,匆匆拽了刘公公的袖子走开,回来时,跟在南宫彻的身后。
威严的气势弥漫,一股肃杀在清晨传遍了京都。
司南的零碎不见还躺在地上,没有丝毫的变化,柳生却终止了推演。
南宫彻见他的第一句话便是拖出去。
黑甲卫上前扣住柳生的双臂,疼痛让他的脸更加苍白,摇摇欲坠,身子随时都会倒下,罗甜面有遗憾又百思不得其解,老师为何让柳生来送死。
黑甲卫拖着柳生出了金武门,也没有听到一声求饶,甚至没有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恐惧。
罗甜心下一狠:“求陛下开恩。”
南宫彻捡起一块司南部件,在手指间捏动,道:“天下能人无数,我不信没人可以修复它,若再无法找到紫薇星的下落,怕是要出事,杀他一人,以安天下,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