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话的时候,洛南不由自主地,一直观察着杜真真的表情。
杜真真的脸上,有一闪而逝的,惊愕?失望?
微表情本来就是很难捕捉和判断的。洛南又不愿意用神级催眠术去感应她的念头,所以只能半蒙半猜。
不管杜真真有什么情绪,她都将之很快收起,隐藏在无懈可击的恬淡微笑之后:“是这样啊,那太可惜了。”
大家又聊了几句,洛南发现场面变得有些尴尬,大家都心不在焉,孙馨瑶和郭亮看自己的眼神都很怪异。而杜真真,则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过了一会,杜真真起身:“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我正好也要去。”孙馨瑶紧跟着她去了。
两人走后,郭亮摇摇头:“怎么说你呢兄弟,你是不是傻的啊?”
洛南苦笑道:“我这不是傻,而是有自知之明。”
“可惜了。”郭亮用了和杜真真一样的感叹。
“没什么可惜的,本来就不可能的事,有什么可惜。”洛南虽然是情场初哥,但是作为心理咨询师,他的感觉是相当敏锐的。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杜真真所谓的“你先假装是我男朋友”明显是托辞,她很可能就是想让洛南做她的男朋友试试。
但是洛南不想试,也不敢试。一方面,他已经有追求的目标,田静眉。尽管田静眉从相貌到身材到家世都被杜真真完败;尽管田静眉也算是白富美,和洛南之间的差距颇大。
但至少她看得见,摸得着,和洛南之间的阶层差距虽然也很远,但至少不是遥不可及,还是有一定的希望。
而杜真真,她就算找个国家领导人的儿子、世界500强企业继承人、或者身家数十亿的商界新星当男朋友都足够了。
两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
洛南很清醒,就算此时,由于移情的作用,她对自己有那么一丝丝的动心,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巨大鸿沟仍然存在。
如果自己不知好歹,真的尝试和她谈一场恋爱,冰冷的现实会分分钟教他做人。
是的,洛南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就是这么现实的人,在父母过世后早就认清了世情冷暖,根本不会抱有无谓的幻想。
菲茨杰拉德的小说《夜色温柔》里,精神科医生迪克费尽心思治疗了患有精神病的富家女尼克尔,在治疗过程中尼克尔爱上了迪克,迪克不顾他人的劝阻娶了尼克尔。
似乎羡煞旁人,然而这段婚姻没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婚后尼克尔在迪克的悉心照料下慢慢恢复,过上了正常的生活,迪克却身心疲惫不堪重负。他怎么也无法融入所谓的上流社会,和尼克尔之间的性格、价值观、生活方式等方面的差距不但没有缩小,反而越来越大。最终尼克尔还是和迪克离婚了,迪克孑然渡过一生。
这就是现实。
现实中,凤凰和山鸡注定不会在一起。
……
洗手间里。杜真真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表情冷静,眼神中却有那么一丝伤感。
“那家伙不识好歹,别理他了。”孙馨瑶出现在她身后。
“你在说什么呀,”杜真真微笑道,“他觉得不方便假扮我男朋友,那也没什么的。”
孙馨瑶沉默了一下,上前一步,和杜真真并肩站在洗手台前:“我知道他其实没女朋友,不过听郭亮说他有一个来往得比较密切的女性朋友。”
“跟我说这个干吗?”杜真真理了理头发。
“你真的喜欢他?”孙馨瑶忍不住问。
“谁啊?”
“别装蒜,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杜真真沉默了。过了半晌,她表情迷茫地开口:“有那么一点吧。他很温柔,我怎么耍小性子他都能包容;而且善解人意,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非常懂我;他说话也挺有趣,跟他聊天总也不会腻。”
“别傻了,那只是在做咨询!”孙馨瑶说,“现实生活中,他不一定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杜真真呵呵笑了两声,笑声有点干涩,“不说了,进去吧。”
“你要是真喜欢,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呢。我就不信有哪个女孩子争得过你。”
“我是从来都不喜欢和别人争什么的,你是知道的。”
……
洛南发现,杜真真从洗手间出来后,在交谈中对自己始终保持着客气的疏离,甚至和自己再没有一个眼神交汇。
这很正常,他完全能理解,但也忍不住有一丝沮丧。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默默地吃着海鲜,不再尝试加入话题。
不时有人走到这一桌来向杜真真敬酒,祝贺她的生日。杜真真来者不拒,总保持着优雅迷人的微笑。
过来的年轻人之中有好几个看上去就是家世非凡的,穿着手工制作的服装。他们没有戴名表,也没有用别的什么奢侈品牌来妆点自己,表面看起来普通,细节之处却透显着奢华。
比如脖子上晃动的价值几百上千万的冰种翡翠吊坠,手腕上价值数十万的手串。当然这些洛南都是不懂的,都是郭亮悄悄提示他的。
“我发现,我奋斗一辈子可能都买不起他们戴的一条手串。”洛南笑道。对此他其实也不是太在意,话里没有半点酸味。想要过得幸福,其实不一定得很有钱。钱,够用就行。
“你把真真娶回去就买得起了。”郭亮故意把这句话说得很大声。
洛南瞥了一眼杜真真,见杜真真面无表情,难免有些尴尬,只得玩笑地说:“我前世积德不够,配不上真真这样的好女孩啊。”
孙馨瑶不知怎的,听了这句话显得有些生气,口气**地说:“只要努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洛南你是太懦弱了,你这个样子是真的配不上真真。”
这话说得很重,洛南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脸色有点不好看。
杜真真面无表情地打着圆场:“馨瑶,这么说有点过了,开玩笑也要有点分寸。”
郭亮也不满地看着孙馨瑶:“你怎么了?大家都是朋友,干嘛说这种话,有意思吗?”
孙馨瑶嘟着嘴低下头,用叉子狠狠地叉住一片蓝鳍金枪鱼的鱼片,似乎在发泄着什么。“行了,我说错话了,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