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波斯尼亚士兵押解着一群当地人在崎岖的山路上走着,这些人是附近铜矿里的苦工,他们大多是被判处了刑罚的犯人,下达命令的正是波斯尼亚国王鲁瓦?。
自从成为了波斯尼亚国王之后,鲁瓦?就费尽心力的为奥斯曼人工作,那种热情甚至比一些之前早就成为奥斯曼附庸的国家和贵族更积极。
他的这种合作态度当然让奥斯曼人高兴,可是因此引起的不满显然也接踵而来。
鲁瓦?并不在意有人对他的痛骂,在一次宴会上他对自己的手下说:“很多为了拯救自己的国家而不惜背负骂名的人都曾经经历过我受到的不公,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我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那就是我会被视为叛徒和而成为我的家族与国家的耻辱,人们会在我死后唾弃我的墓碑,甚至我的子孙会因为我的姓氏而感到羞辱,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所有人,是我拯救了这个国家,是我让波斯尼亚没有被异教徒完全吞没,也是我让十字架和教堂还能矗立在这片土地上,所以没有人有资格审判我,因为当他们以道德高尚的名义蔑视和贬低我的时候,奥斯曼人正在蹂躏我们的家乡,而我却正在尽量避免让这种悲剧发生的更少些。”
当时听到他这一席话的人都被国王的伟大牺牲精神所感染了,其中一些人原本还对鲁瓦?的行为暗中不满的人也不由被国王的这种崇高的自我牺牲感动了,正因为这样,当鲁瓦?下令全力支持奥斯曼在波斯尼亚的统治时,虽然依旧有人对他的命令有所疑虑,但是鲁瓦?很快就用强硬的铁腕与残酷的统治让那些人知道了他对自己那番话的决心。
毫不犹豫的处决试图反抗的人,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只要发现有异心就会被不留情面的予以拘捕和审判,鲁瓦?一改之前人民心目中那个高尚勇敢而又仁慈宽厚的伟大骑士的风格,他以一个暴君的形象在波斯尼亚为奥斯曼人实行着严酷的统治。
工人们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向山里走着,这片地区的矿脉位于山里很远的地方,一条很深的峡谷把那条矿脉引向东南,这就让进山的人要绕很多路才能到达铜矿的矿场。
奥斯曼人需要铜矿,这显然是当务之急,虽然巴尔干地区的各种矿藏产量十分丰富,但是铜矿除了匈牙利就只有波斯尼亚的山里才更加丰富。
犯人们被驱赶着向前赶路,这些波斯尼亚士兵都是从鲁瓦?自己的领地里招来的,他们对鲁瓦?异常忠心,对于其他人却无比的残酷。
队伍从路边一小队旅行者身边经过,看到那支队伍当中有着年轻女人,犯人们就苦中作乐的打着一声声轻佻的呼哨,这倒是并没有引来押解士兵的不满,倒是让他们同样跟着向那支旅行商队里的女人吹着口哨,喊着轻浮的号子。
一个把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年轻女人走在那支队伍里,她的头巾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一身厚实的羊毛外套也把她从上到下裹得风雨不透的,让她看上去显得有些臃肿。
不过她这身打扮倒是并没有引来太多的注意,随着奥斯曼人的长期入侵,巴尔干很多地方其实已经有很多人不论是否出于自愿皈依了异教信仰,而即便是依旧保持着信奉耶稣基督的当地人,随着几十年来奥斯曼人潜移默化的熏染,也已经渐渐接受了很多异教习俗,譬如关于女人衣着上变迁,就让巴尔干人与西方之间出现了很大的区别。
只是即便包裹的严实,可从那走路的灵活姿势和轻盈动作上可以看出这个女人的年纪并不大,特别是当她因为要越过一片水洼不得不踮起脚尖麻利的跳跃过去时,掀起的袖子更是暴露出了她手臂上光滑细润的肌肤。
凑巧的是,两支队伍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峡谷当中一处较为平整的地方做为宿营地,好在这处适合休息的地方倒是不小,所以在相隔一段距离的两处树荫下,两支队伍各自停了下来。
波斯尼亚士兵不厌其烦的检查手臂被一条绳索捆绑的犯人们的绳索是否牢固,当发现有些人的绳扣松脱时,他们就不顾那些人的恳求把绳索绑得紧紧的,同时严厉的警告那些人不要刷花样试图逃跑,只要看看那些挂在他们马鞍上的手臂就应该知道逃跑一旦被抓住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我敢保证那还是个年轻女孩,”一个脏兮兮身子干瘦满脸胡须的犯人蹲在一株树下对旁边的同伴说“用今天的晚饭打赌她应该不是个平民人家出身的。”
“你说她是个年轻女孩我相信,这只有看看她的屁股就看得出来,可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普通平民人家出身的?”同伴有些不服气的问。
“哦,你看看她坐下来吃东西的样子就知道,她和我们不一样,”胡须犯人眯起眼睛看着远处树下斜着双腿坐在树下的那个年轻女人“她吃饭的样子看上去就很有规矩,这种习惯我以前只在一些大城市的贵族小姐夫人那里看到过。”
“你还见过贵族小姐和夫人?”同伴先讽刺了一句,然后又有点好奇的问“说说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我以前是个酿酒工,不过奥斯曼人来了,他们不许人们喝酒我就丢了饭碗,为了这个我一气之下把来下令封酿酒作坊的奥斯曼人打伤了。”
“哦,你可真是个英雄,可他们怎么没把你吊死或者直接砍头?”胡子犯人有些好奇的问。
“也许是因为当时我先打了招呼的缘故,我和那个奥斯曼人算是决斗而且我打赢了他,大概是因为这个吧,审判的时候我的确很害怕以为死定了,不过没想到最后给我判了个10年苦役,说起来我也算是知足了,至少还有能见到家人的机会。”同伴摆摆脑袋露出个苦笑,然后他又问着“说说你吧,你是怎么被抓的?”
胡子犯人看了眼远处来回游弋的波斯尼亚士兵,因为缺水干裂的嘴角扯动了下:“我以前给很多人都干过活,其中有些还是大人物,我就是从那些人的家里见过的那些小姐夫人,所以我说这个女孩看看她用木勺的样子就应该知道她出身不错,不过……”
“不过?”同伴有些好奇的问“不过什么?”
“不过很奇怪她怎么会出现这种地方,”胡子犯人说着忽然抬起没有被绑着的另一条胳膊向那年轻女人远远打了个招呼“姑娘,能帮个忙吗?”
那个一直默默吃饭的年轻女人停了下来,她略显警惕的望过来,露在覆在脸上的面纱外的双眼警觉的看着这边。
“看在上帝份上给口水喝吧,小姑娘。”胡子犯人似乎想要挤出个还算和善的笑容,只是他脸上乱糟糟的胡子让他的样子看上去不是那么善良。
年轻女人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在看看放在自己身边的水囊后还是拿起来向犯人们的队伍走去。
年轻女人的到来引起了押解队的注意,有波斯尼亚士兵走过来要阻止她,胡子犯人却已经先开口解释着:“我只是想向她讨口水喝。”
“或者你还想顺便向她讨个住处是吗?”士兵透着猥亵的调侃引来了其他人的一通大笑,而胡子犯人也跟着发出哈哈哈的大笑。
年轻女人似乎有些生气,她站在那里直挺挺的盯着靠坐在树干下的胡子犯人,手里的水囊也捏得死死的。
“快点给他水喝然后离开,”波斯尼亚士兵叮嘱了一句,临走前还不忘又用透着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了下女人“除非你真的想从他这赚点外快。”
士兵的话又是引起一阵哄笑,不过年轻女人似乎没有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她犹豫了下向前走了一步微微弯腰要把水囊递给那个犯人。
就在这时,一直懒洋洋靠在树干下的胡子犯人突然敏捷的直起腰,同时自由的那只手猛然前伸一把攥住了年轻女人的手腕!
“你干什么?!”年轻女人大吃一惊,她本能的想要喊叫却又好像顾忌什么不敢发出大声,同时她惊恐的发现那人原本被捆在绳索上的另一条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神奇的脱离出来,然后迅速的伸到了她的腰间。
“果然是这样,你身上藏着家伙呢。”胡子犯人压低声音对眼中透露着惊恐不安的少女说“你到现在还没喊出来,肯定也是不希望让别人注意到你对吗?”
“你要干什么?”少女压低声音又问了一句,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胡子犯人同样不愿声张的样子,她警惕的问“我身上没有多少钱,而且如果你要抢劫的话现在也不是时候。”
胡子犯人有点意外的看了看少女,虽然大约猜到这个年轻女人应该不简单,可倒是没想到她居然还这么勇敢。
“我猜你身上藏的应该不是短剑之类的玩意,”胡子犯人接着少女身子掩护又用另一只手在她腰间摸了下“不过你还不够警惕,把家伙藏在这个地方很容易被发现的,而且你确定自己会摆弄这个东西吗?”
少女的手用力一拉终于从对方的掌握中摆脱出来,她手里水囊里的水因为用力过猛洒了出来,淋到了对对港头上。
而那人却伸出手抹了抹胡须上水珠然后送进嘴里。
少女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她几乎是被追着似的快步离开,这不禁又引起其他犯人的一阵哄笑。
胡子犯人身边的同伴愕然的看着他,当看到他若无其事的又把绳索套到胳膊上后,同伴有点茫然的问:“你怎么不跑,这一路上你有的是机会逃跑的。”
“我为什么要逃跑?”胡子犯人干瘦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笑,这笑容让同伴感到不安,似乎他就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我只是有点好奇那个小姐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看得出来她是跟这个商队不是一路,不过她这样的人出现在这种荒山野岭的有些奇怪。”
“我觉得你更奇怪,”同伴有点不安的向旁边挪了挪,可因为胳膊绑着也只能随便挣扎了两下就停了下来“不管你要干什么别牵扯上我,要知道我还有老婆孩子,如果让奥斯曼人知道我从半路上逃跑了,这次他们可不会对我的家人再客气了。”
“你以为现在他就会对你客气了?”胡子犯人冷冷的笑了下“要知道奥斯曼人已经下令征收惩罚性的血税,你的孩子应该就在这种惩罚里,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和他见面吗?或许是20年后当他和其他苏丹的士兵一起来抓你去服劳役的时候你们能见面,嗯?”
“你在胡说什么,”同伴愤怒的低吼着“听着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管你的事,我不会告发你可你也别把我牵扯进去行吗?”
“好了兄弟,现在说这些有些晚了,”胡子犯人向树林的深处望了望“听着一会有事的时候你尽量躲得远点,我可不想一不小心就把你的性命搭进去。”
胡子犯人的话让同伴惊恐莫名,与此同时回到商队那边的少女也不安的向他们的方向望去。
“小女孩你不该去招惹那种人,”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过来,她是这个商队商头的老婆,正是她同意了这个年轻女孩请求同行的要求,至于说女孩为此付给了她一串纯金的手链,商头老婆认为和那个是没有关系的“这些男人很危险。”
“我知道,他们都是犯人。”
女孩微微点头,表示自己之前的确是鲁莽草率了些。
女人看着女孩蒙着面纱的脸停留了一下,随后微微摇摇头。
“我说这些男人危险,可不是说他们会对你做什么,”女人向对面瞥了眼“我是说那样的男人对女人来说是危险的,粗鲁野蛮甚至是犯过罪,这些听上去好像挺可怕可又带着点神秘,他们身上有着特别的吸引力让你不由自主的就想去注意他,可一旦你对他有了好奇那你就危险了。”
女人的话令少女有点无知所措,可仔细想想却又不能不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
我对那个人大概就是因为这种心思,女孩心里不由浮现出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神秘而又充满异域风格的男人,大概就是因为那种好奇才让我一时间有些迷茫了。
少女心里独自琢磨着,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原本和她说话的商头老婆这时候正一脸疑惑的抬头看着树林里。
“好像……”
女孩似乎听到商头老婆开口说了句话,可接下来她的声音就被突然从树林里响起的隆隆蹄声掩盖住了。
押解犯人的波斯尼亚士兵也听到了树林中传来的蹄声,可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队伍当中一些原本老实听话的犯人却突然向毫无准备的他们发起了袭击!
胡子犯人首先出手,他被绑着的那条胳膊再次神奇的挣脱出来,当他冲向离得最近的一个士兵时,那个士兵只来得及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胡子犯人曲起的手臂已经带着一道寒光从他的脖颈间抹过,血水瞬间喷出来,而那个卫兵的身子还没有倒下,胡子犯人已经从他身边掠过,同时顺势反手从他腰间拔出腰刀。
他大步向前,随着腰刀在手里娴熟的耍出耀眼的刀花,锋利的刀刃已经自下向上倒卷,划开了另一个卫兵的臂膀,把他掀翻在地。
整个押解队瞬间陷入了混战,与此同时随着丛林间传来的急促的蹄声,一群不时闪动的身影从树林里飞奔而出。
这些突然出现的袭击者衣着邋遢但是却个个勇猛,他们飞驰着猛扑向押解队,手里的马刀不停挥舞纷纷砍向那些波斯尼亚士兵。
“发生了什么事!”商头老婆惊恐的尖叫着,这却引来了麻烦,之前那个取笑的波斯尼亚士兵似乎才发现她们似的向两个女人冲来,他手里的长矛闪着寒光,眼中泛着狰狞恐怖的光芒。
商头老婆不停的惊叫着,她转身想要逃跑却被身后的一个箱子搬到,就在她紧闭着眼睛发出恐怖的尖叫时,一声呼啸忽然从她头顶掠过。
“噗通”一声,那个波斯尼亚士兵一头栽倒在地,在他的背后一支利箭还在微微颤抖。
“你们没事吧?”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纵马冲来,他的手里拿着一张弓,当来到两个女人面前时小伙子微微一愣。
因为他看到其中那个年轻些的女人正双手紧握着一柄火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在他和那个已经死掉的波斯尼亚士兵之间晃来晃去。
“我说过那东西你不太会摆弄,”胡子犯人走了过来“看来你是真的不会用这种玩意。”
“你们是谁?”少女警惕的问。
“库拉什兄弟俩愿意为您效劳,小姐,”胡子犯人看看年轻人笑了笑“那么您有是谁呢,尊敬的小姐?”
听到胡子犯人的话,年轻女孩露出了诧异的目光。